第一章 第6节

“结果还是给你带来了不好的印象，非常遗憾！”

过了一会儿，一个同学举起手来，直贵走过去。他们点的都是些便宜而且量大的菜，有一个人问了一下蘑菇类里是否有香菇，他像是不喜欢香菇。直贵告诉他没有，顺便又说明了一下有哪些蘑菇，但他们好像只关心香菇，并没认真地听。

“不好的印象？哪有……谢谢您雇我干到现在！”

对话只有这些。他们看着菜单，彼此之间商量起饭菜的事。直贵和平常一样，说了一句“要点的菜定好了招呼一声”，就退了下来。直贵感觉他们在背后嘀咕着什么，听不清内容，但能想象出来。

另一个客人马上压低声音，慌忙说道：“喂，少说这个，在这儿。”

大概是因为晚饭时间，客人陆续进来，店里比平常混杂了起来。没准是天气冷的缘故，大家都想吃点儿辣的东西，也可能是刚发了工资的缘故。客人中很多是常客，直贵跟其中的几个也说过话。直贵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对方主动打招呼，对于直贵来说，这也是工作中的一种乐趣。

被说的那人一瞬间像是没明白怎么回事，但看对方的眼神，很快就理解了他说的意思，马上打住这个话题。然后两人间的谈话就再也没有热闹起来。

直贵重复了一下菜名，去通知了厨房。店长瞥了一眼点的东西，像是有些为难，又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

直贵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给店里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当然客人们并无恶意，他们有他们的想法，尽力不给任何人带来不快。别在这家店里谈什么杀人事件，也别乐滋滋地讲家庭亲属的事，什么审判啦，推理小说的话也少说，最好跟店员们说话也尽量回避，因为只是不跟“他”说话会让人觉得奇怪……大概还无形中产生了其他各种各样的禁忌，根本不是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享受外国特色饭菜。

大概店长的心里在动摇，在作为经营者的立场和作为一个人的正义感之间。那些人闹腾的时候，店里还有几个常客，直贵的秘密早晚会被大家知道，而且会对饭店的形象造成不良影响，这是很容易预料到的。但是，虽然这样，店长还不是那种冷酷的人，不愿简单地舍弃直贵不管，甚至还有些同情他。

“啊，好啦，就拿最便宜的吧。”像是头儿似的一人说道，不是直贵他们班的，是六个人中进入竞争率最高的私立大学的，直贵在他们刚才的谈话中听到的。

在没有结论的状态下，直贵继续着店里的工作。原本约定干到三月底，就是好好干，剩下的时间也不足一个月了。直贵想，没准就能这样做到期满。

“怎么搞的？！连红酒都没有喝过？”一个人像是笑话他一样说道，调子相当怪。直贵没吭声。

然而情况还是有了变化。常客还是照常来，可他们在店里说的话明显少了，没有了之前和店里的员工打招呼、谈笑的情景。

“嗯，生啤酒，六扎。先来啤酒好吧？”他向其他五人问道，谁也没有反对。

直贵想，这样的店谁还愿意去呢？客人们逐渐远离这家饭店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啤酒？”直贵回过头看了对方一眼。

进入三月后的第一个星期五，他告诉了店长辞职的打算，并没有说明理由，他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他原想也许会被挽留，但店长也没说那样的话。

点完菜，其中一人说道：“再要六扎啤酒。”

“我不清楚，”他答道，“因为我从没有喝过。”

而且还有这样的事。一天，两个常客在这里吃饭，大概是喝了酒，话比平常多。最初聊的是政治和棒球，说着说着就聊起当天社会上发生的事情，是一个吸毒的男人在公园里拿刀扎了小孩子的事件。

他们喝了几扎啤酒之后，又叫直贵过去，说想喝红酒，请他推荐一下哪种红酒好。

“这社会真是没办法了，根本没有招惹他们的孩子，就被这些家伙给杀了。对这些家伙就应该执行死刑！”一个客人说道。

那六个人还是在大声地说着话，其他的客人大多是两个人一起，只有那张桌子显得异常。由于那几个人的存在，店里的气氛显得跟平常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