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向玉鼎半字不吐,刘景、马明只得告辞。两人从福源盐行出来,忽见前面有个黑影闪了一下不见了。
陈廷敬想着自己家乡山多林密,可惜少水。这滇池胜景人间罕见,又是四季如春,真赶得上仙境了。陈廷敬回身,见廊柱上也有王继文题写的对联,便道:“制台大人,您的字颇得阚祯兆先生神韵啊!”
刘景悄声道:“马兄,有人盯着我俩。”
王继文说:“滇池之美,天造地设,下官纵有生花梦笔,也不能尽其万一。”
向玉鼎道:“谁都不敢出头,只有我家云鹤鲁莽!”
陈廷敬道:“驿馆本来就是官差住的,有什么不好?”
刘景道:“俗话说得好,有理走遍天下,你怕什么?”
下了楼,王继文说:“钦差大人,轿子已在楼下恭候,请您住到城里去,不要再住驿馆了。”
向玉鼎说:“谁跟我们讲理?人家阚家是什么人?阚祯兆早在平西王手里就是衙门里的幕僚,官官相护啊!”
客堂里,刘景问道:“向老板,听说阚望达打伤了令公子,就被巡抚衙门抓走了,原是同行告他恶行种种。阚望达都做过哪些坏事?”
马明说:“向云鹤被抬回家去了,死活不知。”
向玉鼎叹道:“我家云鹤同阚望达本是同窗好友,但几个月前阚望达同他父亲阚祯兆设下毒计,坑害同行,弄得我们生意都做不成。众商敢怒不敢言,只有我家云鹤,性子刚直,写了状子,跑去各家签名,联名把阚家告到巡抚衙门。”
陈廷敬问:“向云鹤呢?”
马明问:“阚家怎么坑害你们?”
王继文直道惭愧,摇头不止。
刘景说:“我们钦差大人是皇上派来的,办事公道,你但说无妨。”
陈廷敬笑道:“制台大人这么说就过谦了。古人亦曾为今人,何必厚古薄今呢?”
向玉鼎摇头半日,说:“就是皇帝老子自己来了,下道圣旨也就拍屁股走人了,我们祖祖辈辈还得在云南待下去,衙门还是这个衙门,恶人还是这些恶人!我是不敢说的,你去问问别人,看他们敢不敢说。”
王继文有些尴尬,便道:“钦差大人目光如炬啊!阚祯兆先生是云南名流,他的书法誉满天下。阚公曾为下官慕宾,同他终日相处,耳濡目染,下官这笔字就越来越像他的了。钦差大人的字取法高古,下官惭愧,学的是今人。”
王继文见陈廷敬执意要住在驿馆,便不再多说了。回城的路上,却见刘景、马明策马过来。刘景下马走到陈廷敬轿边,悄声儿说:“回陈大人,阚望达已被巡抚衙门抓走了!”
向玉鼎只是摇头,道:“不敢说,我不敢说啊!”
陈廷敬笑道:“制台大人不必客气,三餐不过米面一斤,一宿不过薄被七尺,住在哪里都一样。”
刘景说:“你们既然已把阚家告到衙门里去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王继文说:“那里太过简陋,下官过意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