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姓赖的警员马上又给了他一句:“你给我好好记着,命令是让我们截住他,没让我们搜。”
张检察长答:“没别的意思,只不过调动一下你的工作。院领导、市里的领导对你老郑这些年的工作,还是肯定的,认为你还是有成绩的。这一点是抹杀不了的,也没人要抹杀……”
“吵个鬼!”那个上了点年纪的警员不耐烦了,便指着那几个年轻的警员说:“你们把郑局长的那辆破车开回去,我和老赖在这儿再找一找。”
郑彦章问:“什么意思?”
那几个年轻警员看着天色将黑,本来就不想在这荒郊野地里待着,一听这话,赶紧开起车走了。
由郑彦章驾驶着的那辆老旧的客货两用车,摇摇晃晃、一颠一簸地扎到一条并不宽的土沟里,熄火了。警车很快追了上来,几名警员跳下车,冲过去,把那辆老爷车团团地包围了起来。有人试探了一下低声叫道:“郑局长,您没事吧?”“郑局长……”车里没回应。
郑彦章也嘲笑过他,老郑用的打火机可是最时髦的。这老头儿啥也不凛,用个时髦打火机又咋的啦?我还要穿牛仔服跳扭屁股舞哩!您别说,他还真敢!
有个姓赖的警员逼近那辆老爷车,小心翼翼地又叫了声:“郑局长……”还是没回应。一个上了点年纪的警员在一番犹豫之后,冲过去,拉开驾驶室的门一看,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市委领导让我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张检也不敢抬头看老郑,只是下意识地在手里摆弄他那个极老式的打火机。这打火机他都修过几百回了,有多少人都说过,张检,给你弄一个新式的使使吧。一个打火机,算不了行贿,也拉不了你这个老检察下水,无非图个方便。您也别老做出副让我们天天回忆旧社会的模样,瞧着难受。他还是不要。
有个年轻的警员赶紧提议:“他跑了,快分头去搜,他跑不远。”
后来,张检察长这样跟郑彦章谈:“从今天起,你就不要过问董、于两案了。”
那个上了点年纪的警员和那个姓赖的警员却并不急于找人,他们心里明白,郑局长没走远,就在近处猫着哩。他们打心里不愿意带走郑局长,更不想让郑局长手里的那点宝贝材料落到那些人手里。他们对章台市这两年出现的种种乌七八糟的事早就恼火透了。他们因郑彦章揪出那个莫名其妙巨富起来的肖长海,敲开董家那扇早该有人去敲的“门”,在章台这一潭已然显得暗绿浓稠的水泊里搅出了这一番波澜,心里感到无比地痛快。他们跟他们那些住在大杂院里的亲戚邻居,就着咸水煮花生,喝着二锅头,一边骂着娘,一边感慨万千地直嚷嚷:“操,老郑头干的那才是人干的事,真他妈的不易啊!”两位各自点着一支烟,冲着荒野上渐渐大起来的风,狠狠地吸了几口,装腔作势地四下里转了那么一圈,再去车后撒了泡尿,就算完事。临走前,那个上了点年纪的警员还这么嚷嚷了几句:“郑局长……我俩走了,您该干吗干吗。跟您这么说吧,局里大多数干警,包括那几位局领导,对这几档子事,心里都明细着哩,不过也是没辙罢了。您老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您就只管吭气儿。上我家来找,上小赖家,都行。我要不在家,给我老伴留个话也行。我老伴原先在我们公检法系统文工团唱过梆子戏。您见了准认识……这两壶水给您留这儿了,还有两张煎饼和一点卤肉也是捎给您的,您就凑合着点吧,我们先走了,您自己多留点神。有什么动静,我们会想办法跟您通气儿的。”
郑彦章张了张嘴。说什么?咦!
那个姓赖的警员横了他一眼:“搜?搜你个头!他是人犯?你带着搜捕证?”
“我说了,不是撤职,只是调动一下工作。老同志嘛,我相信能正确对待。还可以发挥余热嘛。有什么想法,说说。”
“可市里有令,让我们一定截住他,他身上带着重要材料哩。”那个年轻警员不服气。
郑彦章真有点傻了。这算什么?撤职?就这么免了?了结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