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也缄口不言

“噢，本，我还能一直说下去。他们还会说，‘不过我想你从来没见过蓝天绿树，所以也不会想念’……这么说，好像我们根本收不到地球的电视节目，接触不到地球的文学作品，完全不知道地球的画面和声音，以及味道。”

“再说，我们还有必备工具，滑翔器。”她把一个小气筒塞到他手里。上面有个夹子和一对小管。

狄尼森被逗乐了。他说：“你们一般的正式回答是什么？”

“不用了，赛琳娜。”

“你不感到奇怪吗？”

“怎么用？”

“有什么奇怪的？我个人以为，每个人做一件事都不外乎两个理由，要么是他愿意做，要么是他不得不做。但是不管出于哪个原因，我认为都是个人选择，别人无权干涉。”

“噢，行了吧。你以为这个滑翔器里装的是什么气体？二氧化碳？还是氧气？不，都是废气，是氩气。它来自月球的土壤，用之不竭。它是在亿万年中由钾－40分解而来……本，这其实就是我导游课的部分内容……在月球上，氩气的作用也不大。要是只用来做滑翔器的话，一百万年也用不完……好了，你的滑翔器装好了。等我一会儿，我得装好我自己的。”

“谢谢你，本。很高兴你也这么想。你知道吗？你的优点之一，作为一个新人，是你从不企图干涉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是生活在地下的种族，我们月球人，是穴居人类。可这有什么错吗？”

“在月球上，你不算老，你只不过看起来老一点而已。”

“这么多，我怎么记得住？”

狄尼森躺在月面上，无边的寂静一点点渗入体内。现在，他就面对着地球。它悬在半空，岿然不动。刚才滑行的过程中，只有看着它，心里才有足够的安全感，他才能一路平稳地滑下来。对此，他深怀感激。

“胡说。现在听好了，记住我说的话。先是双腿分开，大概六英寸远，一只脚稍稍靠前，哪只都行。然后双膝弯曲。不要怕被风吹歪，这里根本就没风。不要往上或者往后看，要实在忍不住，可以往两边看看。最重要的是，等你最后滑到平地的时候，不要急着刹车——你的速度远比你想象的要快。只要等你的气罐耗尽，摩擦力最终会让你慢慢停下来的。”

他开口问道：“赛琳娜，你经常到上面来吗？我是说，你自己一个人，或者跟一两个朋友一起，在节日以外。”

狄尼森不安地说：“我不太赞成。在月球上，这么浪费燃气可不大好。”

“一点没有。”

“只是个小储气罐。它会在你的鞋底喷射出一种气体。这种薄薄的气垫会滞留在你鞋底和地面之间，使摩擦力减少到近乎为零。它可以让你几乎飞在空中。”

“但地球佬们可不这么想。我是个导游，天天都得听他们的屁话。他们嘴里的每一句废话，我都听过几万遍了，无非就那几句。不过在所有这些垃圾语言中，我听得最多的就是，”她开始模仿地球人说话，一口标准的地球语，“‘可是，亲爱的，你们这些人怎么能永远住在地洞里呢？你难道就不会得幽闭症吗？你们从来就没想过，看看蓝天、绿树和大海吗？没想吹吹风，闻闻花香吗——’

“这是什么东西？”本问道。

“不，不对，”狄尼森怏怏地说，“对我来说，它就像悬崖。”

“应该一次都没有。除了陪很多人一起，你知道，这是我的工作。不过现在我却跟你一起上来了，想想自己都奇怪。”

她站起身来，又把他拉起来。“面对山下……来吧，本，这是缓坡，看着它，它就像平地一样。”

“唔。”狄尼森随口应了一声。

“都是自动的。你只要开始滑行，就会触发开关，气垫就会喷射出来。你的气罐只有几分钟的储量，不过这也足够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