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镇长

在延迟数秒的响应出现之前，他还有时间在床上好好调整睡姿。然后，昏迷场便使大脑的意识中枢短路，瞬间将他带进一场无梦的睡眠。

叫门讯号响起时，米尔林・泰伦斯正从书架上取下一册胶卷书。他浑圆的脸庞原本一副深思状，现在则换成较普通的、看起来带有适度谨慎的表情。他用一只手梳过日渐稀疏的红发，同时喊道：“给我一分钟。”

“然后呢？”

这回他一面走向大门，一面压下短袖衣上端的接缝。就连他的服装也有几分大亨模样，有时他几乎忘记自己出生在弗罗伦纳。

“我不知道。你必须了解，瓦罗娜，如今世界上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找出愚可更多的记忆。”

他又喊道：“我来啦！”

瓦罗娜突然说：“您的意思是弗罗伦纳上每个人都可能死去，像他说的那样？”

泰伦斯说：“你把这些告诉瓦罗娜之后，还有没有记起其他任何事？”

“是的，镇长。您过去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非常感激。”

“没有了，镇长。”

“好吧，但愿如此。你的记录不佳，这你是知道的。”

泰伦斯双手的手指互相搓揉：“好吧，愚可，继续睡觉。”

此外，当然还得顾虑那些大亨。要说他们有哪位会到他家来拜访他，那是极其不可能的事。可是万一任何一位闯进来，让他见到一列胶卷书就是不智之举。他是个镇长，依据惯例拥有若干特权，可是他绝不能对人炫耀。

泰伦斯双手抓得更紧：“千万别对任何人说，瓦罗娜，否则巡警真有可能把愚可抓走，让你再也见不到他，我是说真的。”

让它们曝光将弄糟许多事，会使他们绝非能言善道的舌头打结。他们平时可能会吹嘘镇长的藏书，但是这些书籍倘若真正呈现在他们眼前，则会使泰伦斯似乎太像一名大亨。

说完他便转身，慢慢地、若有所思地走回宿舍，并未注意到他的双手正在发抖。他辗转反侧无法成眠，一小时后，他开始调整“昏迷场”。那是当初他从萨克回到弗罗伦纳就任镇长时，随身携带的几件物品之一。它刚好罩住他的头颅，就像一顶薄的黑毡帽。他将控制钮调到五小时，并按下了开关。

他将胶卷书放回去，按下一个开关，让伪装外壳弹回原位，使得书架与墙壁其他部分无法区分。在他治理的那些单纯的厂工与农工心目中，他们的同胞之一（至少就出身而言）竟然拥有胶卷书，多少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这照亮了他们自己贫乏的心灵暗角。然而，他不可以公开展示这些胶卷。

“我想应该没有，镇长。”

瓦罗娜跟他走到屋外。她尽可能不让自己的脸孔扭曲，只是用粗糙的手背拭过双眼。“他必须离开我吗，镇长？”

泰伦斯推开门。“进来，瓦罗娜，坐下来。宵禁已经开始，我希望巡警没看到你。”

泰伦斯抓住她的双手，严肃地说：“你一定要像个成年人，瓦罗娜。他必须跟我离开一阵子，但是我会带他回来的。”

瓦罗娜・玛区站在门前的阶梯上，对他尊敬地屈膝、低头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