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同谋
“安索先生,你是怎么开始起疑的?”孟恩问道。
而最有意义的发展,或许就是脑电图科学与脑电图学家日渐受到尊重。曾是个中翘楚的克莱斯参加学术会议时,可以和物理学家平起平坐。达瑞尔博士虽然不再活跃于科学界,可是依然声名大噪,除了因为他的母亲乃是贝泰・达瑞尔——上一代最伟大的女英雄,也要归功于他在脑电图分析上的卓越贡献。
“不是我,而是克莱斯博士。他致力于搜集脑波图样,就像行星警察所做的一样,只不过对象不同。他专门搜集知识分子、政府官员和商界领袖的脑波。倘若第二基地掌控着银河的历史发展——也就是我们的发展——他们必须进行得很巧妙,而且会将干预程度减到最小,你瞧,这是很明显的一件事。假如他们是借着心灵控制来进行,事实上也必然如此,他们选取的一定是具有影响力的人士,包括文化界、工商界和政治界。因此克莱斯博士对这些人特别注意。”
过去五十年间,第一基地的科学家终于开启一座崭新的知识宝库。他们的研究能有突破,当然要归功于科技的进步。例如最新发展的一种技术,能够让电极穿过颅缝,直接接触到脑细胞,而无需剃掉一根毛发。此外,还有一项可以自动记录脑波数据的新发明,它不但能进行综合记录,还能把六个独立变量分离出来。
“哦,”孟恩反驳道,“但有确实的证据吗?这些人可有反常的行为——我是说出现脑波高原的那些人?也许这是一种完全正常的现象。”他心虚地环顾四周,用那双带点稚气的蓝眼睛望着其他人,却没有看到一丝鼓励的眼神。
“达瑞尔博士,你要如何解释这个结果?”安索问道。
瑟米克蜡黄的老脸十分严肃。脑电图分析是一门新兴的显学,他知道得相当有限,甚至于心存芥蒂。他明白自己早已上了年纪,而脑波图样会反应出这个事实。当然,他脸上满布皱纹、走路弯腰驼背、两手不时颤抖,这样使他显得老态龙钟——不过那些只是生理现象。脑波图样却有可能证明他连心灵都已老化。他的最后一道防线,他自己的心灵,眼看也要被人看穿,令他感到困窘不已且万分不愿。
“我不能确定。光看记录,我不知道怎么可能有这种结果。即使是失忆症,也应该只能造成压抑,而并非使波纹消除。也许,是动过脑部大手术?”
“接下来,请瑟米克博士。”
“喔,有东西被切掉了。”安索不耐烦地叫道,“没错!然而,并不是什么有形的手术。你也知道,当年的骡就有办法做到这一点。他能将某种情感或心意完全压抑,使得对应的脑波变成一条直线。或者……”
然而即使是谢顿,当年所能做的也仅止于臆测。
“我把这个问题留给达瑞尔博士。”安索说,“你可以问问他,在他的研究生涯中,或是在过去二三十年的学术文献里,这种现象他曾经见过多少次?然后你还可以问问他,在克莱斯博士研究的样本中,几乎每一千人就有一个这样的案例,这种几率又会有多少?”
“神经微电流,”他说,“承载着所有的反应与冲动——意识与潜意识皆包括在内。记录在方格纸上的脑波图样,看来只是巍巍颤颤、起伏不已的波峰和波谷,却能反映出数十亿细胞的思考脉动。对脑波图样进行分析,理论上而言,可以揭示最细微的思想和情感。除了先天或后天的肉体缺陷造成的差异,其他因素引发的脑波变化也应该能侦测出来,这包括情绪的转变、不同的教育和经历,甚至受测者的人生哲学这类微妙的因素。”
“这些都是受到外力改造的精神状态,”达瑞尔以深思熟虑的口气说,“我想这一点毫无疑问。他们的心灵都受到了干扰。就某方面而言,我怀疑这……”
哈里・谢顿是第一个指出精神科学重要性的人,他的一番话被后人奉为真理。
当达瑞尔从躺椅上起身时,裴礼斯・安索没有发表任何评语。这个年轻人审视着那七条曲线,迅速而毫无遗漏地一路看下去。从这些看似没有意义的记录中,他能够明察秋毫,知道自己应该找些什么。
“或者第二基地也做得到,对不对?”屠博问道,同时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他对自己的脑波图样了若指掌,就如同艺术家对自己的眼珠颜色一清二楚。
那“对不对”三个字只是修辞,其实没有必要回答。
现在,达瑞尔博士坐在自己实验室的躺椅上,轻柔的电极似有若无地触着他的头颅,密闭于真空容器内的指针则开始前后摆动。他背对着记录器——众所周知,受测者若看到那些跃动的曲线,潜意识便会想加以控制,而导致明显的反应——但是他知道,中央刻度盘显示的是极为规律、仅有小幅变化的σ曲线。自己的心灵强健而训练有素,这是可以预期的结果。输出的讯号经过放大与过滤,便能在另一个刻度盘上显示小脑的脑波。此外,自额叶发出的脑波,有着尖锐而迹近不连续的跳跃;而表层区域的脑波,由于频率范围比较狭窄,不会有太剧烈的振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