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南极
回到潜艇上,我把这枚稀罕的企鹅蛋陈列在陈列室的一个玻璃柜里。晚饭,我胃口不错,吃了一块美味的海豹肝,它的味道有点像猪肉。然后,我就躺下睡觉,在入睡之前少不了像印度教徒一样祈求太阳的恩赐。
我去找尼摩艇长,看见他静静地倚靠在一块岩石上,翘首仰望着天空。他显得有点焦虑不安,闷闷不乐。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人虽然胆略过人,本领高强,但不能像操纵大海那样随心所欲地使唤太阳。
第二天,三月二十一日清晨五点,我就登上了平台,发现尼摩艇长已经在那里。
然而,雾还是不散。上午十一点,太阳仍然没有露面。因此,我开始担忧起来,太阳不露面,就无法进行观察。这样,如何确定我们是否已经抵达南极呢?
“天气有所好转,”他对我说,“吃过早饭,我们登陆寻找一个便于观察的地方。”
“您怎么来测定呢?”
第二天,三月二十日,雪已经停了,寒气更加逼人。温度表指示的气温是零下二度。晨雾开始散去,我希望,这一天,我们能够进行观察。
“我只要使用我的精密时计就行了。”尼摩艇长回答我说。“如果明天三月二十一日中午,太阳的圆面,包括阳光的折射,正好被北边的地平线平分,那么就说明我们确实到了南极。”
暴风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呆在平台上是不可能的了。于是,我在客厅里写这次南极大陆之行的游记,在暴风雪中戏耍的海燕和信天翁的欢叫声不绝于耳。鹦鹉螺号并没有停泊着不动,而是在夕阳西下的余辉中沿着海岸又向南行驶了十来海里。
“原来如此,”我说道。“从数学的角度说,这个结论并不十分严谨,因为秋分不一定正好是在中午来临。”
我们走了半英里路,地上到处是企鹅垒的巢穴,一种专门为产卵而筑的洞穴。巢穴里逃出来许多企鹅,发出驴吼般的叫声。它们黑色的肉很好吃,尼摩艇长后来下令捕捉了几百只。这种动物有鹅那么大,背部深灰色,腹部呈白色,脖子上镶着一条柠檬色的边。它们任凭你用石块猎杀,却不知道逃命。
此事说定以后,我就去找尼德·兰,想带他一起去。可是,这个固执的加拿大人拒绝了我。而且,我发现他的沉默和他的坏脾气一样与日俱增。总之,我并不为他在这种场合所表现的固执而感到遗憾。说实在的,陆地上有那么多的海豹,不可能阻止这个鲁莽的渔夫不受这种诱惑的摆布。
“就差这么一点,不然的话,它们就是完美无缺的油灯了!”龚赛伊回答说。“不过,我们毕竟不能要求大自然事先让它们长好灯芯啊!”
用过早餐,我就要登陆了。夜里,鹦鹉螺号又往南行驶了几海里。它停泊在远海,距离海岸足有一法里远。海岸边矗立着一座四五百米高的陡峭山峰。小艇载着我、尼摩艇长和两名船员,以及一些仪器,也就是说,一支精密时计、一架望远镜和一支气压计。
在飞禽当中,我还见到了属于涉禽类的南极白鸻,像鸽子那么大,全身白色,喙短而尖,眼睛外有一圈红色的眼眶。龚赛伊捕捉了几只白鸻带回鹦鹉螺号。这种飞禽烹调得当,味道还是不错的。几只翼展达四米的煤烟色信天翁从空中飞过,它们被恰如其分地叫做海洋秃鹫。此外,还有一些翼呈弯弓的巨大海燕——捕食海豹的行家里手、黑白分明的小海鸭,以及各种各样的海燕——有的是灰白色的,翼端有褐色点缀;有的是蓝色的,为南极海域特有——从我们眼前飞过。我告诉龚赛伊“那种灰白色的海燕肥得滴油,法罗群岛的居民在它们身上插一根灯芯作为灯来点”。
我们不在潜艇上时,渔网已经撒下。我饶有兴趣地观赏着刚被捕上来的鱼。南极海域成了大量回游鱼类的庇护地。这些回游鱼躲避了纬度较低的区域的风暴,但——说真的——却落入了海豚和海豹的嘴里。我看到几条十来厘米长的南极杜父鱼,这是一种淡白色的软骨鱼,身上有青灰色的条纹,还长有尖刺;还有几条南极银鲛,长达三米,身体细长,皮白光滑,银光闪闪,圆头,喙上长着一根朝嘴里弯的长鼻。我品尝过这种鱼的肉,觉得没有什么味道,尽管龚赛伊赞赏有加。
“也许是吧,先生。不过,误差不会超过100米。再说,我们也不需要那么精确。明天见吧。”
“明天再说吧。”艇长只跟我说了这句话。我们在滚滚浓雾中回到了鹦鹉螺号上。
艇长回潜艇去了。我和龚赛伊一直在海边观察和研究到下午五点。除了一只大得引人注目的企鹅蛋之外,我没有收集到任何新奇的物品。这枚蛋是灰黄色的,表面有一些线条和花纹点缀,看上去像象形文字似的,这使它成了一件稀罕的摆设。一位收藏家也许愿意出1000法郎把它买下!我把这枚企鹅蛋交到了龚赛伊这位谨慎的小伙子手中,他腿脚灵便,像捧着一件珍贵的中国瓷器似的,将它完整无损地抱回了鹦鹉螺号。
正午到了,但太阳一刻也没有露面。我们甚至无法看清它在浓雾后面的位置。浓雾很快就变成了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