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消失的大陆
就在这个时候,月亮透过水层露了一会儿面,在这块被淹没的大陆上投下了几缕苍白的光亮。虽然只是几缕微弱的光亮,但却产生了难以描绘的效果。艇长站起身来,恋恋不舍地向这块广袤的平原投去了最后一瞥。随后,他用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跟上他。
我略显焦急地等待着潜艇航行的方位被重新标注在海图上。十一点三十分左右,储水舱已被排空,我们的潜艇重又浮出大西洋洋面。我匆匆登上平台,可尼德·兰已经赶在了我的前头。
我们很快下了山。过了化石树林,我就看到了鹦鹉螺号上像星光一样闪烁的舷灯。艇长径直向潜艇走去。当我们回到潜艇时,大西洋洋面上已经露出了第一缕黎明的曙光。
加拿大人回去找龚赛伊了。我一穿好衣服,就来到客厅。罗盘所指示的航向令人担忧。鹦鹉螺号现在的航向是西南偏南,我们正背朝着欧洲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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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梭伦与萨伊城——当时已经有八百年的历史,铭刻在古城神庙圣墙上的年表可以证明这一点——几个年长的圣贤聊天。其中,一位长者讲述了一个比萨伊城还要古老1000年的城市。那就是雅典最古老的城市。在建城九百世纪那年,这座城市被阿特拉斯人攻陷,而且毁坏了部分建筑。据这位长者说,阿特拉斯人占领了一个比亚洲和非洲之和还要辽阔的大陆,其面积跨越北纬12度到40度。阿特拉斯人把他们的统治势力甚至扩展到了埃及,还想强迫古希腊人接受他们的统治,但因遭到希腊人不屈不挠的抵抗而不得不退却。几个世纪过去了,发生了一次地壳剧变,洪水、地震接踵而来。一昼夜之间,亚特兰蒂斯便销声匿迹了,只有几座最高的山峰仍然露出海面,即现在的马代拉群岛、亚速尔群岛、加那利群岛和佛得角群岛。
至于我嘛,我倒并没有过分懊丧,反而觉得像是搬掉了压在胸口的重负,并且得以比较平静地继续进行我的日常研究工作。
尼摩艇长在白垩石上写下的那个名词在我的脑海里唤起了这么多的历史回忆。我就这样鬼使神差地脚踩着这块大陆的一座山峰!我用手触摸着这些具有上千世纪的历史、与地质时期同时代的废墟!我在与盘古同时代的人走过的地方行走!我脚上沉重的靴子的铅底踩碎了传说时代的动物的骨骼,而现在已经矿化了的大树曾经荫庇过它们!
一个小时以后,当我查阅海图时,我发现海图上标明的鹦鹉螺号方位是在北纬33度22分、东经16度17分,距离最近的海岸有150法里。看来逃跑已没有可能了。当我把我们所处的位置告诉加拿大人时,他那悔恨的模样我让读者们自己去想象。
啊!为什么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真想走遍这座山的陡坡,走遍这个无疑连接着非洲和美洲的辽阔大陆,游览这些挪亚时期大洪水前的城郭。也许,就在那里,我的眼皮底下,曾经是崇尚武力的马基摩斯城邦和虔诚的优西比乌斯城邦的遗址。它们的剽悍居民在那里生活了整整几个世纪,他们不缺乏力量来修建这些现在还能抵挡海水的城郭。也许,有朝一日,这些被海水吞没的废墟还会因火山喷发而重新露出水面!有人已经指出,在这一带大西洋海域有许多海底火山。有许多船只在这片多灾多难的海底上面经过时感觉到过特别的震动。有的船听到了海底地壳碰撞发出的沉闷响声;另一些船收集到了喷出海面的火山灰。这个地带,一直到赤道,迄今仍受到地下深层力量的作用。有谁知道,在遥远的将来,由于火山喷出物和熔岩的日积月累,一些火山顶是否会不断增高,最终会露出大西洋洋面!
“那么,中午,我们去看看它的方位。”
<a id="ch1" href="#ch1-back">(1)</a> 亚特兰蒂斯:传说中的岛屿,据说位于大西洋直布罗陀海峡以西,后沉没大海。
“不知道。”尼德回答说。
<a id="ch2" href="#ch2-back">(2)</a> 泰奥庞波斯:古希腊演说家、历史学家。
“现在,鹦鹉螺号在朝哪个方向行驶?”我问道。
中午,太阳露了一会儿面。大副利用这瞬间的晴天测量了太阳的高度。接着,大海变得波涛汹涌。于是,我们回到了舱里,舱盖又重新关上。
我正浮想联翩,千方百计地把这一壮观场面的各个细节印入自己的脑海时,尼摩艇长却用胳膊肘倚靠在一块石碑上,一动不动,像一尊石雕一样心醉神迷。他是否在思念这些已经消逝的先辈,在向他们请教人类命运的奥秘?这个怪人来这里是否为了再次接受历史遗迹的洗礼?他这个不喜欢现代生活的人来这里是否为了重温古代生活的旧梦?我怎样才能了解他的思想,和他一起探讨他的思想,从而理解他的思想呢?
尼德大发脾气,试图望穿雾气弥漫的海平线,希望浓雾中能发现如此期盼的陆地。
我们在这个地方整整停留了一小时,凝视着这片被熔岩光亮笼罩着的广袤平原。有时,熔岩喷发的强烈程度令人吃惊。地核内部的沸滚使山体的地表发出阵阵震颤。这种深沉的响声在水体中传播,放大以后发出响亮的回响。
一眼望去,陆地已经无影无踪,只见茫茫大海。天边有几片帆影,想必是去圣罗克角等待适航的风再绕过好望角的帆船。天空阴沉,要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