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控制与汲取的“进化”
<a id="ch7" href="#ch7-back">(7)</a> [美]费正清:《剑桥晚清中国史》上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518页。
第一,来看汉武帝刘彻的改革。
<a id="ch8" href="#ch8-back">(8)</a> 王先明:《近代绅士:一个封建阶层的历史命运》,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656—657页。
<a id="ch2" href="#ch2-back">(2)</a> 刘大鹏:《退想斋日记》,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46页。
第三种手段是消灭民间商人,让官府成为唯一的经商者,也就是“利出一孔”。最先启动的是盐铁官营。为了生存,百姓必须吃盐;为了有效率地耕种,百姓必须买铁农具。官府垄断盐、铁等于向所有百姓变相征税,结果是百姓不但必须花高价才能购到盐、铁,而且买回的还是劣质货。刘彻死后,来自基层的贤良、文学控诉这一政策造成了如下恶果:“今县官作铁器,多苦恶,用费不省,卒徒烦而力作不尽……盐、铁贾贵,百姓不便。贫民或木耕手耨,土耰淡食。”<a id="ch16-back" href="#ch16">(16)</a>盐、铁卖得那么贵,质量又那么差,走半天山路进城去买,还经常碰上不营业。用不起铁器,老百姓只好退化到用木头农具耕地,用手去除草;吃不起食盐,老百姓只好退化到吃那些有点咸味的土和草梗。
<a id="ch3" href="#ch3-back">(3)</a> 刘大鹏:《退想斋日记》,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47页。
算缗告缗到底卷入了多少百姓?刘彻究竟从中掠夺到了多少财富?司马迁给出的答案是:“告缗遍天下,中家以上大抵皆遇告……治郡国缗钱,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余顷,宅亦如之。于是商贾中家以上大率破,民偷甘食好衣,不事畜藏之产业,而县官有盐铁缗钱之故,用益饶矣。”<a id="ch15-back" href="#ch15">(15)</a>商人、中产以上的家庭全都破产,百姓从此满足于得了钱就吃掉、喝掉、花掉,不敢再有任何积累财富的欲望。官府的钱多到花不完。
<a id="ch4" href="#ch4-back">(4)</a> 刘大鹏:《退想斋日记》,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47页。
不高兴的后果是终止改革。庆历四年六月,改革的反对者捏造了一则流言,说范仲淹有意废黜宋仁宗,另立新君。流言很蹩脚,毫无可信度,但宋仁宗已不愿再表达对范仲淹等改革派的信任——他只信任散沙式的范仲淹,而非与人抱团的范仲淹。为求自清,范仲淹只好以外出巡守为名,离开中央,去地方做陕西、河东宣抚使,另一位改革旗手富弼也离开了中央,去地方做河北宣抚使。
均田制的内容很简单:1.土地归朝廷所有。2.朝廷将土地按标准分配给农民耕种。该政策之所以能够从豪强手中抢夺百姓与赋税,关键在于朝廷掌握了大量荒地。因为荒地总量太大,以至于不仅仅是人丁,每头牛也可以从朝廷手里分配到30亩耕地。当然,如果仅仅是分配土地,对依附于豪强名下的百姓来说吸引力还是不够,毕竟人口锐减之后,土地资源并不紧张。于是,朝廷又制定了新的租税征收方式,将按户计算改成了按“一夫一妇”计算,且额度低于豪强向依附农户征收的私租。如此一来,依附豪强的农户权衡利弊,就会很自然地倾向于脱离豪强,转而投入朝廷怀抱。
庆历四年九月,靠着恩荫进入体制的官二代陈执中被宋仁宗任命为参知政事(大体相当于副宰相)。限制官二代、官三代靠恩荫上位是庆历新政的核心内容。皇帝如此任命新的宰相,等于变相宣告废除新政。
这场改革的核心驱动力同样是增强朝廷在人力、物力方面的汲取能力。自魏晋以来,战乱频繁,一方面,人口大量死亡,出现了许多空地、荒地;另一方面,中原豪强聚族自保,许多人口依附(或被控制)到了他们名下,时人称“民多隐冒,五十、三十家方为一户”<a id="ch17-back" href="#ch17">(17)</a>。北魏旧的赋税征收方式是按户计算。50户、30户人口隐蔽在一户豪强名下,意味着朝廷只能征收到一户的赋税。面对这种状况,孝文帝不愿放任自流,于是就有了均田制。
十一月,又发生了“进奏院狱”。一班官员用卖废纸的公费会餐,饮酒作诗,召妓相陪,席间的某些言辞(如“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被有心人记下,成了弹劾他们的罪状。宋仁宗并不在意他们的酒后狂言,但参加聚餐的多有支持改革者。皇帝遂借题发挥,下了一份严厉的诏书,大谈盛世之下只应有贤君和明臣,绝不该存在朋党,痛斥了知识分子交游往来的风气,命令相关部门“采察以闻”,对类似行为进行监视、汇报。<a id="ch30-back" href="#ch30">(30)</a>
第二种手段是向全国百姓征收“财产税”。鉴于国家对基层的控制能力太弱,无法切实调查每户人家的资产,刘彻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算缗告缗”运动。“缗”指的是百姓财产中来自非农业收入的部分,“算缗”就是对这部分收入征收财产税,比例是6%;特殊人群可享受优惠,比例是3%。“告缗”就是鼓励百姓举报一切认识的人的资产。刘彻规定:凡告发他人隐匿资产或呈报资产不实,查证确凿后,被告资产全部没收,没收资产的一半作为对告发人的奖励。告缗令传达下去之后,一场持续四年之久的全民大告密运动就此启动。
<a id="ch5" href="#ch5-back">(5)</a> 刘大鹏:《退想斋日记》,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49页。
不过,刘彻忽略了一点,白金三品仿造起来不难。老百姓不是傻子,官府造,我也造,结果刘彻敛财的目的没达到,国家的货币体系反而崩溃了。刘彻不得不出台严酷的法律,凡盗铸者,不论情节轻重,数额多寡,发现后一律处死。结果,“自造白金五铢钱后五岁,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其不发觉相杀者,不可胜计。赦自出者百余万人。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抵无虑皆铸金钱矣”<a id="ch14-back" href="#ch14">(14)</a>。刘彻时代的全国人口总数在3000万—4000万之间。这意味着,为了打击盗铸之风,不得不把天下至少三十分之一的人关进监狱,多少人因此掉了脑袋则未可知。
<a id="ch6" href="#ch6-back">(6)</a> 刘大鹏:《退想斋日记》,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98页。
自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开始,为增强对人力、物力的汲取,刘彻的改革至少使用了三种“空手套白狼”的手段。第一种手段是在当时流通的半两钱之外,发行一种奇怪的新货币“白金三品”。它并不是真的白金,而是用银和锡混合铸造,原因是皇家库房里银和锡最多。“三品”是三种大小与纹刻不同的钱,代表不同面值,一种上面刻着龙,一种上面刻着马,再一种上面刻着龟。白金三品不是真金,但刘彻强行给它定了一个比真金还离谱的面值。离谱到什么程度?刘彻规定:一枚龙纹钱值3000钱,一枚马纹钱值500钱,一枚龟纹钱值300钱。汉代银价贱,每两不过50钱。一枚龙纹钱的标准重量是8两,用银价换算,等于400钱,龙纹钱中还掺杂了大量更廉价的锡。也就是说,一枚龙纹钱的实际价值其实连100钱也不到,货币面值是货币实际价值的30倍。刘彻滥发货币的实质是利用通货膨胀疯狂敛财。<a id="ch13-back" href="#ch13">(13)</a>
第二,来看北魏孝文帝的均田制改革。
诏书指向明显,宋仁宗的立场已然明确。心领神会的范仲淹随即辞去了参知政事一职,庆历新政至此彻底归于失败。
以上种种掠夺民财的政策,造成的结果是汉帝国的百姓大量破产、逃亡。司马迁因此评价武帝“俯观嬴政,几欲齐衡”,可与暴君秦始皇相提并论。
<a id="ch1" href="#ch1-back">(1)</a> 刘大鹏:《退想斋日记》,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146页。
尝到盐铁官营的甜头后,刘彻又采纳了桑弘羊的均输法,将整个汉帝国变成了一台商业机器。所谓均输法,简单说来,就是官府包揽商品的购买与销售。官府在甲地廉价买进当地土特产,然后由均输官运输到不出产该商品的乙地高价出售。整个政策的核心是由官府垄断国内的主要商业活动。百姓想卖哪些商品、想买哪些商品都只能去官府在各地开办的收购点和销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