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驾崩

大约是我的声音很温柔，他冷静下来，任由我扶着他躺好，可怜兮兮地抓着我的袖子问：“到了天上，娇娇儿会见我吗？”

他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深邃悠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他腥风血雨的少年时节。

不会吧。

他像个孩子一样，瞪大眼睛看了我许久，突然就挣扎着坐起来拉住我：“你不是娇娇儿！你不是娇娇儿，你是谁？我的娇娇儿呢？”

“小时候你就说了你最喜欢我的你记不记得，你那个时候刚在换牙呢，太子要打我，你不让还跟他吵架，你记不记得？唉，你不记得了，我一直记着呢……忘了也没关系，你那会还小呢……”

他长年习武，手劲那么大，抓得我手疼，我只是轻轻地说：“我是小柳儿。”

“娇娇儿，等天暖了，修哥哥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给你扎一个大蝴蝶好不好？不好啊，那大雁好不好？七个大雁连在一起的……”

他一时倒有些愣怔：“小柳儿是谁？”

我明白她那句话的意思，她想说的是，多谢你啊，多谢你，可是我把心给了他，他把我的心打碎了。

这话不是对我说的，我没有回答他，他就烦躁不安起来：“娇娇儿，你别怕别怕，我不会让太子把你抢走的，你别怕！欺负过咱们的人，杀了我母妃，还欺负你，欺负你，我送他们去死，送他们去死！”

我听明白了，所以我没把心给他，这么多年，我就像一个台下的看客看着一出出折子戏，曲终人散时落的泪，很难说清是为了戏文还是为了自己。

他拉着我，眼神里是沉积了一生的深情。

昏睡的皇上又在喊：“娇娇儿……娇娇儿……”

皇上的病越来越重，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在他跟太子和朝中重臣交代完一切后事以后，就开始拉着我的手说起胡话来：

呵，小柳儿是谁……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我也没有回答，不知怎么的，就怔怔地坠下一滴泪。

我笑了，看着他的眼睛：“你的娇娇儿到天上去了，让我帮她照看你，你不要急，你很快也到天上去了。”

他没有看我，声音很低很低：“这些年，真的多谢你了。”

“咱们两个就这样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江山都给他们，我们不要，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

我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他立时就醒过来，看着我委屈巴巴地叫：“娇娇儿……”

他拉着我的手，像孩子一样地闹，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他也不恼，自顾自地想到哪里说哪里。

我看着他，看着他蜡黄瘦削的脸，伸手抚上他全白了的鬓角，我问：“你好好看看，我是谁啊？”

“娇娇儿给我做个荷包好不好？给我做个汗巾子好不好？娇娇儿……娇娇儿，别人做的我不要我就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