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帅子不知道,当天晚上刘青趴在被窝里哭了整整一宿。睡同一炕的赵春丽无论怎么问她,她都不说为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刘青渐渐发现每当喇叭里响起了《北风那个吹》唱段,帅子无论在干什么,都立即停下手头的活儿,一溜小跑地跑到大队部去见牛鲜花。哪一天喇叭里没响这个唱段,帅子就像丢了魂失了魄,干什么都没精打采。一触这事儿,刘青就伤心地大哭一场。
这天早上像以往一样,文艺宣传队在排练节目。《智斗》那场戏让荆美丽演砸了以后,她改和刘青等人唱女声小合唱《大红枣儿》了。大家卖力地唱着,作为演出指导的帅子,像是充耳不闻,一个人坐在碾盘上愣神儿。
“就因为她捞了你一把?”
“不全是因为那个,她很像我死去的姐姐。你是不是怕我对她……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早解除监管,尽早回城。”
“我想你也不会那么傻。给!”刘青说着递给帅子一个纸包。帅子好奇地问:“什么东西?”刘青白了他一眼说:“自己打开看啊!”帅子打开纸包一看,惊喜地叫道:“巧克力!哪儿来的?”刘青得意地说:“就别问了。看好了,这可是日本货呢。”帅子赶紧拿了块塞进了嘴里,闭着眼细细地品着,好半天才睁开眼,赞赏道:“不错,太好吃了。谢谢你。”看到帅子特别满意,刘青欣慰地笑了。
吃晚饭的时候,知青们都聚在食堂里议论排练节目的事。说话间,赵春丽趁着油灯灯光昏暗,悄悄塞给大庞一个肉罐头,大庞偷偷接了过来。他一边安慰荆美丽,一边悄悄地用刀子启开罐头,偷偷吃了一口。兔子鼻子尖,闻到肉罐头的味儿了,问道:“嗯,什么味儿?是大油味儿!”
李占河最先发现了大庞的秘密,大声叫了起来:“哎哟,大庞在吃独食呢!我看看。”他抢过去一瞧,惊喜道,“嗬!猪肉罐头!”
“我也说不准,那就不说它了。”帅子迟疑道。
“我认为,不管什么艺术形式,首要的是要宣传毛泽东思想,这是根本。这是为什么人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文艺是没出路的,你说呢?”
帅子没话可说了,苦笑着说:“那好吧,按你的说法,这个相声还是不错的。”
“那就定了。甲有了,按你的话说就是逗哏的,乙呢?我先帮你搭把手,等有合适的人选我再撒手。这样吧,以后每天晚上到大队部去,我帮你对词儿。”
“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在不在。”帅子为难地说。
兔子一把抢了过来,使劲抽动鼻子闻着肉香。李占河开始批斗大庞:“我说大庞,你可不够意思,哥们儿姐妹们有年头没吃猪肉罐头了,你可不能吃独的,大伙说对不对?”
众人异口同声叫道:“对,有福同享,有难共当,共产主义万岁!”说着拼命哄抢起罐头来。
帅子一反常态没搀和这事儿,他坐在门边一边吃着饭,一边竖着耳朵听喇叭里广播的内容。帅子的反常表现让刘青发现了,她不动声色地用眼角扫着帅子。
这时喇叭里播出《北风那个吹》唱段,帅子听见马上放下筷子,悄悄走出了食堂,一溜小跑直奔大队部。刘青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他。
帅子气喘吁吁跑到了广播室,只见屋里点着油灯却不见牛鲜花的影子。帅子坐在那儿等了一会儿,无意中发现话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是牛鲜花写给他的留言:帅子,相声我又修改了一遍,你拿去看看。我临时有事去六小队了,明晚再联系,一定要把这个相声搞好。
牛鲜花觉得帅子的话在理,想了想说:“这样吧,晚上我在喇叭里一放《北风那个吹》你就过去,时间紧任务重,咱们要只争朝夕!”
牛鲜花拿着本子走了,这一天帅子心里全在掂量牛鲜花话里的意思。
傍晚,帅子从野地里练功回来,发现刘青在半路上等着他,心疼地说:“刘青,你怎么在这儿?不冷吗?快回去。”刘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我在这儿等着看你和牛队长交往呢。”“你这是干什么?”帅子有些莫名其妙。刘青酸溜溜地说:“帅子,我可提醒你,要小心了。最近我发现牛队长看你的时候,眼里有种不一样的东西。”“别瞎扯了,”帅子笑了,“她怎么能看上我这个劣迹青年?再说她还比我大好几岁呢!”
“感情这个东西可不在大小,我看你对她也挺黏糊。”
“是吗?我承认,我对她是有一些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