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帅子摇着头,哭着说:“刘青,有些事你不知道,牛鲜花私下对我说了,我上回被关押,吵吵得挺凶的是我串了十六个点传讲《一只绣花鞋》。实际上那个问题不大,严重的是我传了政治谣言,上边很重视,听说为此成立了专案组,内查外调好一顿忙活,他们一定要我交代出谣言的出处。”
这天早上像以往一样,文艺宣传队在排练节目。《智斗》那场戏让荆美丽演砸了以后,她改和刘青等人唱女声小合唱《大红枣儿》了。大家卖力地唱着,作为演出指导的帅子,像是充耳不闻,一个人坐在碾盘上愣神儿。
刘青着急地说:“你在哪儿听说的?就把那个人说出来呗。”
他俩说得怪热乎,谁都没有注意到,刘青躲在角落里正恨恨地望着他俩。
“好,溜活。”牛鲜花看着本子,清了清嗓子,嘴里开始念词儿,“这回给大伙说段单口相声。”
白天练完了相声,帅子觉得溜活还有不妥的地方,晚上就在屋子里修改。刘青没好气地走进来,白了他一眼说:“刚才遇见石虎子了,说有你一封信,我到大队给你取来了。”
“以后别说对词儿,相声里这叫溜活。”
帅子一把抢过信,看看信皮儿,嗓音发颤地说:“是我妈的字!她终于可以给我写信了!”说着撕开了信封掏出信看了起来,他的手直哆嗦。
牛鲜花念道:“你说说看。”
“我呀?我说四句诗,你猜猜到哪儿去了。”
“参加工作学习忙,观摩取经走四方;大路一条奔西南,寨寨欢歌红旗扬。”
“对了,要是真有这么大的蚕蛹,那得出多大的蛾子?赶上直升机了。哎,最近你到哪儿去了?”
“哦,这是一首藏头诗,你是参观大寨去了。”
牛鲜花看了一眼说:“那好,咱俩对对词儿吧。”
看着帅子流泪了,刘青吓了一跳,忙问帅子怎么了,他妈在信里都说啥了?帅子哽咽着说,他妈在牛棚里关得太久了,得了类风湿,病很重。她非常思念他,一再叮嘱他要好好表现,早日回城,她盼着他回去……
“看过了,我稍微做了点文字上的修饰。”说着他从兜里掏出本子,递给了牛鲜花。
刘青掏出手绢递给帅子,柔声地劝慰道:“帅子,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里刀绞似的疼。咱们一定要好好表现!你眼下在宣传队里成了顶梁柱,抓住这个机会,给大队一个好印象,咱的目的一定能达到。”
牛鲜花来了,帅子的精神头一下子提起来了,他赶紧欠欠屁股腾出地方请牛鲜花坐。牛鲜花顺势坐到了帅子身边问:“哎,我改过的相声你看了吧?”
“去你的,有这么大的蚕蛹吗?”
帅子得意地念道:“然也。”
“去你的!哎,我说小马啊,看你这张脸,气色倒不错,又红又黑。你可别笑,一笑抬头纹都出来了,就像煮熟的蚕蛹。”
牛鲜花念着念着,点点头佩服帅子改得好,她问帅子昨晚为啥没去大队部。帅子说他没听见喇叭里播《北风那个吹》。牛鲜花纳闷了,八点时她明明放了那个曲子呀。帅子也觉得奇怪,便提出今晚去大队部练相声。牛鲜花摇头说,这两天特忙,开备耕会议,队里为种不种油莎豆和公社闹得挺僵,等她放《北风那个吹》的时候他再去。
帅子也进入了角色:“哎,这不是小杨吗?几天不见又年轻又漂亮了,咱俩站一块,好像父女俩了,吃了什么仙丹妙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