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全是因为那个,她很像我死去的姐姐。你是不是怕我对她……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早解除监管,尽早回城。”
牛鲜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帅子知道一下子讲这么多,牛鲜花不见得能明白,就往通俗里讲。他想先用柳活儿——学唱的方式来表现学大寨的内容,如来一段山东快书。帅子刚说了一段,牛鲜花就皱起眉头说,不伦不类,她不喜欢。
众人异口同声叫道:“对,有福同享,有难共当,共产主义万岁!”说着拼命哄抢起罐头来。
刘青笑了:“我是牛魔王的铁扇公主。慢慢嚼,品足了滋味再咽。”她说完扭头走了。
兔子一把抢了过来,使劲抽动鼻子闻着肉香。李占河开始批斗大庞:“我说大庞,你可不够意思,哥们儿姐妹们有年头没吃猪肉罐头了,你可不能吃独的,大伙说对不对?”
帅子心神不宁地望着窗外院子里的喇叭,喇叭是哑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帅子烦躁地走出屋子,出了知青点,朝大队部方向望去。他一愣,隐隐约约听到远处村子里的喇叭正在播放《北风那个吹》。
李占河最先发现了大庞的秘密,大声叫了起来:“哎哟,大庞在吃独食呢!我看看。”他抢过去一瞧,惊喜道,“嗬!猪肉罐头!”
刘青渐渐发现每当喇叭里响起了《北风那个吹》唱段,帅子无论在干什么,都立即停下手头的活儿,一溜小跑地跑到大队部去见牛鲜花。哪一天喇叭里没响这个唱段,帅子就像丢了魂失了魄,干什么都没精打采。一触这事儿,刘青就伤心地大哭一场。
“我是听下放在咱大队的王子嘉老师说的。他本来就戴着右派帽子,如果我交代出他,他就完了,我不能那么做。”
帅子不知道,当天晚上刘青趴在被窝里哭了整整一宿。睡同一炕的赵春丽无论怎么问她,她都不说为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你呀,一个‘义’字早晚要害死你。话又说回来了,咱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唉,也没别的办法,只有好好表现了。我看你也不能光盯着牛鲜花,郝支书那儿你也不能冷落了。”
帅子气喘吁吁跑到了广播室,只见屋里点着油灯却不见牛鲜花的影子。帅子坐在那儿等了一会儿,无意中发现话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拿起来一看是牛鲜花写给他的留言:帅子,相声我又修改了一遍,你拿去看看。我临时有事去六小队了,明晚再联系,一定要把这个相声搞好。
帅子侧耳听了一会儿,转身跑进了知青点的院子里,这儿的喇叭仍没有一点儿动静。帅子快步朝大队部奔去,刘青躲在阴影地里,一路跟踪他到了大队部。
吃晚饭的时候,知青们都聚在食堂里议论排练节目的事。说话间,赵春丽趁着油灯灯光昏暗,悄悄塞给大庞一个肉罐头,大庞偷偷接了过来。他一边安慰荆美丽,一边悄悄地用刀子启开罐头,偷偷吃了一口。兔子鼻子尖,闻到肉罐头的味儿了,问道:“嗯,什么味儿?是大油味儿!”
帅子一见到牛鲜花,就急着说:“牛队长,我昨晚寻思了一宿,这个相声很难出包袱,我有一个新的想法。”
“我想你也不会那么傻。给!”刘青说着递给帅子一个纸包。帅子好奇地问:“什么东西?”刘青白了他一眼说:“自己打开看啊!”帅子打开纸包一看,惊喜地叫道:“巧克力!哪儿来的?”刘青得意地说:“就别问了。看好了,这可是日本货呢。”帅子赶紧拿了块塞进了嘴里,闭着眼细细地品着,好半天才睁开眼,赞赏道:“不错,太好吃了。谢谢你。”看到帅子特别满意,刘青欣慰地笑了。
牛鲜花好奇地让他说说看。帅子说,那个相声属于一头沉,逗哏的台词比较多,以他的叙述、介绍、评论、讲解、摹拟为主。捧哏的在听叙述的同时,与逗哏的议论,发表看法,有时提出问题请解释。更多的是为逗哏的论点作补充,通过严丝合缝的衬托,点出问题,加深矛盾,揭示主题,抖响包袱。
“我哪敢冷落他呀,可他这个人不好接近。”
这时喇叭里播出《北风那个吹》唱段,帅子听见马上放下筷子,悄悄走出了食堂,一溜小跑直奔大队部。刘青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他。
“事在人为。好了,我不打扰你了,忙你的。给你一样东西。”说着刘青递给帅子一个纸包。
帅子一反常态没搀和这事儿,他坐在门边一边吃着饭,一边竖着耳朵听喇叭里广播的内容。帅子的反常表现让刘青发现了,她不动声色地用眼角扫着帅子。
帅子打开一看,惊喜地叫道:“牛肉干?天啊,你会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