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帅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嘿嘿笑着。牛鲜花让他给拿过枕头垫上，等躺舒服了，她才话里有话地说：“你呀，平时挺会说话的，有时候嘴也挺硬的，可一到关键口就露怯。依我看，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脆弱，性格脆弱。”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牛鲜花问帅子找她有啥事。帅子说，就是想汇报一下思想。另外想打听一下县里最近有啥精神，给知青点传达，让大家精神一回。牛鲜花察觉出帅子想探她的口风，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还用精神？六精八怪的。”

这话触到了帅子的心尖上，他眼里含泪：“牛姐，你真体谅人。”

“我们要冷眼向洋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

帅子温顺地点点头。也许是因为生病气虚，牛鲜花变得伤感唠叨起来：“唉，你们知青不是林子里的鸟，早晚都要回城，要想顺利地回城就不能出事。你爹妈在家盼着你，你家的情况我都知道，你是独子，家里将来要靠你扛大梁。你爹妈也不容易，别让他们失望啊。”

“他们简直是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

帅子摇了摇头说没明白。牛鲜花长叹了一口气说，那就慢慢悟吧。嘴是惹祸的根苗，话到嘴边留三分，以后要管住自己的嘴，别老胡咧咧。

帅子把脸凑到了刘青面前，嬉皮笑脸地说：“好好看看，我像于连吗？是个有野心的人吗？”“就怕环境变了人也变……”刘青担忧地说，“哎，你看！”

李占河一脸诚恳地说：“大队长，我们不敢隐瞒。不错，点里的确是有人传讲《红与黑》这本书。开始我们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经过大队长上纲上线的分析，我们的思想豁然开朗……”

刘青柳眉倒竖，冲着帅子胸脯上打了一拳：“胡说什么！我就是德瑞拉夫人，又傻又执著，你可别学那个于连。”

兔子一看李占河抢先开了口，怕在牛鲜花眼里表现落后，赶紧插了一句：“茅塞顿开。”

刘青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帅子，帅子接过来“嘎嘣”就是一大口，边吃边说：“看样子查还是要查的，到时候你不会把我交代出来吧？”

“我们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

“这可不好。咱乡下人有句俗话，咬人的狗不露齿，人这一辈子还能不遇到几回事？遇到事要咬住牙，刀按脖子也不松口，咬住了牙就能挺过去，咬不住呢？倒霉的事就会一桩接一桩跟着来了，为什么？黄鼠狼专咬病鸭子，这都是有数的。明白我的意思不？”牛鲜花点拨道。

“东风吹，战鼓擂，无产阶级怕过谁？”

帅子一个劲儿点头表示赞同：“一针见血，我就这个缺点。”

“高天滚滚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气吹。用毛泽东思想武装了头脑的知识青年眼明心亮，经得起血与火的考验！”

“我们认识到，这是阶级敌人的阴谋，是资产阶级在和无产阶级争夺下一代。他们妄图和平演变我们青年一代，手段何其阴险，其用心何其毒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是可忍孰不可忍!”

帅子走后，刘青的心始终悬着，她坐卧不宁，想了一会儿，决定去老地方等帅子。远远的，她见帅子低着头若有所思慢慢地走，心里“咯噔”一下，忙赶过去叫他，问谈得咋样？帅子吓了一跳，说牛鲜花没说别的，只是一再叮嘱他，关键时候要咬住牙，刀按脖子也别松口。刘青松了口气说：“她想保护你，看样子这道坎儿不难迈过去。”

“对，资产阶级眼看你们老一辈无产阶级心红眼亮，坚不可摧。于是，他们罪恶的黑手伸向了我们青年一代，他们用糖衣裹着的炮弹向我们轰击，轰，轰，一炮跟着一炮，太猖狂了。”兔子在旁边帮腔，两人一唱一和。

牛鲜花心里一动，异样的感觉让她有些慌乱。她忙转移话题问帅子，要是让他弄个宣传队，他能舞得转吗？这事儿对帅子是小菜一碟，他兴奋地满口应承下来。

“然而，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