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到底是不是帅子干的？”

赵春丽话讲得不是没有道理，书场竟然转移到了空荡无猪的猪圏。没有地方坐，大家就蹲着，为了能听带色儿的故事，真是遭罪了。

兔子停下笔，望着石虎子犹豫着，犹大可是他唾弃的人，他能出卖朋友吗？

“我一定好好表现。”兔子就差伸手去抢那张纸了。

郝支书也急了：“你扒拉扒拉手指头数数，咱大队有数的几个破头烂蒜，你不行谁行？就这么定了！”

“这次招工名额是秘密的，工种特别好，上铁路司机学校。毕业以后呢，就是火车司机了，开着火车进北京，去上海，全国各地周游，多好的活儿啊。说实在的，我都眼馋，你说你怎么这么好的命呢。哎，可惜我不是知青，我要是个知青，这次一定和你打个头破血流，那才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呢。填上吧，快点儿，这次公社要得紧！”说着石虎子把那张纸打开往兔子面前一递，果然是张招工表。

牛鲜花言不由衷地说，人家那里的人有才。郝支书朝牛鲜花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其实是个挺穷的地方，穷乐和呗。公社研究了，说要不折不扣地学习人家的经验，过了年准备搞会演，要求各大队都要成立宣传队。他要牛鲜花抓抓这事儿。牛鲜花一听就急了，忙摆手推辞说她哪有那章程！

兔子蒙了，呆呆地看着石虎子。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石虎子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在兔子面前晃了晃， “你家里的情况我非常同情，大队每个支委都知道，关于你回城的问题，大队一直挂在心上。”

一说到帅子，郝支书慎重了起来，说公社让注意阶级斗争在知青点的新动向，知青点里传讲不健康故事的风气又有所抬头，正传讲一本叫《红与黑》的书，作者是什么汤来着？疙瘩汤？

兔子眼盯着石虎子手里的那张纸，伸长了脖子。

“没问题，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可别乱花。”说着转身要走，刚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哎，你刚才说谁？帅子？就是那个帅红兵？才放回来的？”

“大队经过研究，决定把你列为第一批招工对象，正好公社知青办给咱们点儿一个招工名额。”

郝支书站在炕前正手舞足蹈跟牛鲜花说话，讲小靳庄的十件新事，办起政治夜校、培养贫下中农理论队伍、贫下中农登台讲历史、大唱革命样板戏、成立业余文艺宣传队、开展群众诗歌活动、办图书室、讲革命故事、开展群众体育活动、移风易俗破旧立新。

“你看我干什么，赶紧拿起填呀！”说着石虎子又递给他一支钢笔。

早晨起来帅子睁开眼，躺在炕上盘算了一会儿，决定以看病号的名义，到牛鲜花家探个虚实。到了牛鲜花家院门口，就见一辆自行车支在那儿，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院子里。平时守在院门口的大黄狗不见了，院子里也没有人。帅子来到牛鲜花住的屋子窗外，朝屋里张望着。见牛鲜花躺在炕上，身上盖着被子。

兔子答应了一声，赶紧抢过招工表和钢笔，他的手哆嗦着，拔了好几次，也没有把钢笔从笔帽里拔出来。石虎子一个劲儿安慰他别紧张。兔子使劲儿喘了几口粗气，闭眼平静了一下情绪，这才拔出钢笔，慢慢地填着表格。

没书读的帅子等于这一宿在穷折腾，有书看的牛鲜花这一夜也没有睡好。她怕父母发现她不睡觉，担心她的身体，就趴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红与黑》，一直看到手电没有电，才意犹未尽地睡下。

“你当书记的可得支持我的工作。”

兔子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这诱惑太大了，他艰难地说：“我表现得还很不够。”

“人不人才的你看着办，就交给你了。”郝支书放权说。

“现在表现也不晚啊。”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推辞了。我看，要成立宣传队，那得依靠知青，我看帅子就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