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九十年代
冯书雅常说,等退休了,承志也长大了,一切就都好了,也能过过清闲的日子。马东插科打诨地告诉书雅,现在这日子,别提有多清闲了。
确实是,承志出生的十多年来,马东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做饭洗衣服带孩子。这对马东来说,实在是太清闲了。
“冷吗?”马东转头问承志。
承志吸了吸鼻涕,脸颊两边通红,“不冷”,承志在摆弄着手里的黑色纸盒子。
马东让承志把纸盒打开,自己拎着火钳去后屋里夹了煤球过来,又生着火,烧了一壶水。父子二人围坐在煤炉旁边。马东把脚放在炉底旁边,也把手伸过去取暖。
“是台灯呀!”,承志很兴奋,把台灯拿出来。
马东得意扬扬地说:“这个可是好不容易弄到的,外边都买不着,你看看,外国货,上面全是英文。这个写的是……反正都是英文,等你妈回来了让她给你翻一翻。”
一到冬天,北方的天空总是给人灰蒙蒙的记忆。赶上大雪初歇的时候,大路上的积雪结成了坚硬的冰碴,匆匆赶路的行人走在路上,发出清脆咯吱的声响。到了晚上十点之后,街上就已经没有人了,冬天的夜晚都是如此的安静。偶尔有一辆汽车开过去,碾压过的碎冰发出断断续续的撕裂的声音。
下过雪之后,从仓库回家的路上有一段青石板路,是最难走的。因为巷子很窄,没有路灯,一片漆黑黑的。尤其是下过雪之后,青石板上结了厚厚的冰层。一些小贩们为了防止摔倒,在鞋上绑了两道麻绳。马东一手抱着一只纸盒子,另一只手推着他的永久牌自行车,很小心地在路上挪动着。
走出巷子右拐的第二户,就是马东家了。马东把自行车靠在墙边,一只手伸进大衣的内层里拿钥匙,已经冻得通红的双手触碰到身体的体温,仿佛要融化了一样。他唏嘘了一口气,打开门。
“书雅——书雅——”,没有人回应。
家里屋子的灯都暗着,只有承志房间里是有光亮的。承志听见声音,打开堂屋里的灯,走出来。
承志抱着台灯跑进屋里去。
“你先别捣鼓,等你妈回来再弄。”
承志并没有理会。
马东坐在炉子旁边,往承志的房间看过去。承志正趴在椅子上。承志现在大概和椅子一般高了,马东想想,也真是快,等过了这个年,承志就十一岁了。冯书雅老是说,承志这孩子怎么还没长大。其实,在这个家里,只有马东最清楚。这几年里,冯书雅因为工作的原因,很少照顾承志,承志还只有两三岁的时候,冯书雅就经常因为工作的原因一天一夜都不回家。
马东硬是一手当爹一手当妈把承志拉扯大了。
“爸!妈还没有回来呢。”
承志身上裹了一件棉袄,哈着气儿。他哆嗦着小手跑过来,接过马东手里的纸盒子。
“快,回屋里去。”
马东带承志进屋,发现堂屋里冷得很,早上起来炉子里生的火也灭掉了。书雅应该又是一天都没有回家了。
家里的煤炉在靠近承志房间的墙边上,只要一生起火来,半面墙壁都会被烤得暖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