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孩子

冯书雅换了一身裙子，生完孩子以后，身体还有些肿，冯书雅觉得不好看，擦了擦胭脂，害羞地站在大家面前。冯书雅好久没有跳过舞了。她曾经很迷恋跳舞，迷恋旋转到尽头的一霎失重的感觉。她主动找马东跳舞，马东笨拙地扶着她的手，她像一只蝴蝶在马东身边飞来飞去。

贾兆霞看着马东着急的样子，过了几天还没有找到电容器，她便给了马东一个旧电容器。称这是在黑市发现正好遇到有人卖，就帮马东买了。马东接过电容器，看了看，当着她的面开始往电路板上安装那个电容器，他刚拿起万能表，想测一下那个电容器好不好使，贾兆霞有口无心地脱口说：

这么想来，她忽然觉得不祥，仿佛是自己一直绕着马东这个人兜兜转转，陈其乾也好，承志也好，E市也好。她的人生里，没有别人。她就这么想着，转着，闭上眼睛。她仿佛听到有人在读诗，声音来自正与她起舞的马东，他说我爱你。呵，怎么会呢？邓丽君的歌声听起来世俗又奢靡，正适合舞会。旋转，让音乐成为灯塔指引着她沉入梦呓般的大海。

“贾姐，您这话说对了。咱俩一起工作，这搭档多少年了。一辈辈熬过来，有点儿大灾大难咱不怕。可到头来咱是为谁熬过来的，可都不知道了啊！”

贾兆霞在大使馆工作的时候经常跳舞，一晃已经四十多年了。马东要贾兆霞一定要来，贾兆霞却再三推辞。贾兆霞无亲无故，也无事可做。而且贾兆霞热心地参与了唱收机的制作，而自己的那台旧唱片机，自解放后就再也没有用过。

“为咱们自个儿。”贾兆霞顿了顿，“老耿啊，是不是后悔了？”

马东更是兴奋异常，大家把酒凑一凑，马东更是跑遍了E市，买这买那，准备这次久违了的舞会。马东没有跳过舞，可他记得冯书雅曾说过爱跳舞。马东不会跳舞，只会傻傻地站着。

“没用。老姐我倒羡慕你。有人盯着你是有人还记得你。我多少次喝醉了，都想去自首！”

“我们以后不用再见面了。”

贾兆霞来到一个偏僻的茶馆，等她的正是黑市上的那个提货人。

“怕什么？谁还知道我们干吗？”

贾兆霞急急得没有骑三轮车，而是坐公交车出行。她绕了几班公交车，又徒步从小巷子穿行，联络员被马东提醒，去找贾兆霞踪迹时，早已找不到。

“我感觉，他们一直盯着我。”

贾兆霞脸上全是笑褶。

“咱都老了。当时各有各的难处，不说了，不说了。都是我们自个儿走到这一步的，保重吧。”

马东把这个电容器虚焊到电路板上，他打开了电源开关，放好了电唱机的针臂，电唱机转动起来。贾兆霞找出尘封多年的旧唱片，众人屏着气看唱片转了几圈，吱吱啦啦的音乐声流淌出来。众人大笑起来。旧唱片已经磨损，流淌出来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可大家热情丝毫没有阻挡，承志仿佛也能听懂大家的热情，在床上乱挥乱舞。院子里有人提议可以办一场舞会，众人一致同意。

冯书雅最近回来越来越晚，她回到家时舞会已经开始一会儿了。她甚至都不知道马东这几天在忙些什么，舞会是为了什么。她只想回到家里好好睡上一觉，没有爱哭的承志，没有吵闹的音乐。但她不忍心挫伤马东那么好的兴致。而且马东是为了承志做的唱收机，大家也都是为了承志。

“不用测了，我试过了，这个电容器肯定好使。”

马东悄悄通知E市的联络员，要他们跟着。

“盯着你？贾姐啊，现在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咱们的组织都把我们给忘了，他们盯着你还能怎么样？”

下午，马东公然看到贾兆霞匆匆出门，马东想跟上去。可是无人照料承志，况且晚上的舞会也得提前准备一下。

“老耿啊，我们这样的人，没有眼前路，可要防着身后身啊。”

马东隐隐有个直觉，那台旧唱片机或许有点儿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