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痴迷于光
她回头看自己刚才走过的路,漆黑的,像是瞬间能把人吞没。她没再进屋去,又一步一步往外走,摸索着穿过一排桂花树,来到吴镇长家后面。
陆婉凉出门之前把轮椅推到窗前,说:“房间里冷,要多晒晒太阳。”
顾延树住的那间房里还有光,她猜他还没睡,踮起脚轻轻一推,没从里面锁上的玻璃窗就打开了。
他住的房间里,向阳处开了一扇木窗,窗台上摆放着一盆水仙,用透明的玻璃小缸养着,底部铺就厚厚一层白色的鹅卵石。
顾延树睡觉习惯有微光,吴镇长的这间房里的灯泡又太亮,陆婉凉便让人找来一盏煤油灯,点燃放在离床不远的矮桌上,影影绰绰的一片昏黄就向四周晕开。
怕鹿家伯母看见,她静悄悄地没出声,准备从厨房进门,偷偷从漏光的窗户下溜过去。屋内大人谈话的声音,却毫无防备地传入她的耳朵里。
她低着头把细绳缠在陀螺上,然后棍子猛地往后一抽,使陀螺迅速旋转起来。脸上还挂着笑,再接再厉,一下一下甩着绳子,不让陀螺停下来。
鹿建新说:“惜光那孩子我们可真没亏待她!没少她吃,没少她穿,她爸爸死得早,也没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几年都是我们无偿在养着她!她妈妈早就没有音信了,在外面日子过得舒坦,怎么还会想回来这山疙瘩里找女儿,惜光可不就是个拖油瓶嘛!”
她手上拿着一个木头做的陀螺和一根小棍子,棍子上绑着段细绳,独自走到门前的空地上。
“她还有个外婆叫唐素,在南遥那边教书,估计也快退休了。早几年前,惜光她妈妈不听劝,跟她外婆闹翻了,两边就没再来往,也什么联系。”
而顾延树留在屋内,并不愿意出去了。
老式的雕花大床上压着厚重的棉被,被子下鼓起一团,顾延树把半张脸也藏住了,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睛,长而密集的睫毛如蝶翼轻轻颤抖,像是在做噩梦。
吴镇长觉得陆婉凉背后的顾家是棵屹立千年不老不朽的摇钱树,趁着人家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机会难得,每天带着陆婉凉到处参观,指着那些山山水水,怂恿说具有特别高的投资价值。
惜光费了些力气才爬进屋去,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趴在床沿上仔细打量起顾延树。
侧门悄悄打开,惜光从里面溜出来,估计是被大人的怒火无辜波及,误伤了,额头上鼓起一个淡红的小包。
“顾夫人,您要把这孩子带走我们家绝对没意见,但是您可别隔几天,又把人给送回来啊,到时候我们可不会再接手了!”
两三个钟头以后,对面那户人家的屋子里有了动静,传来夫妻吵架和砸东西的声音,印着红色双喜字的搪瓷缸子被摔到门框上,又弹到阶沿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惜光觉得更冷了,裹紧身上的衣服,插在兜里的手有点抖。
初晨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从天际遥遥投映下来。顾延树一如既往地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