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无边

但凡不是一无所有的人，常是不自觉地处在对失去的无意识的恐惧中，因此不得不承担无法避免的徒劳、虚妄以及随之而来的苦痛。

“快熄灯了，我去洗漱了。”苏扬起身往水房走去，不愿再听到什么细节。

人有时寻找各种借口，甚至制造爱的幻象来填塞这虚空，试图抹除这苦痛。但因寂寞而爱，得到的不是爱，却是更深的寂寞，抑或只是愉悦的表象。

“我的初吻啊，难以置信……”叶子青喃喃自语地仰起脸，眼神甜蜜而游离。

她能管理的只有她自己。

十分钟后，她终于放弃了哄自己入睡的耐心，摸黑起床，离开了宿舍。

李昂和她演绎着一种童话式的恋爱，高尚到见面就谈学术新成果、文艺新风尚，或者聊聊时事新闻。苏扬对李昂的内心世界并不了解，也无好奇。她和李昂交往只是表面功夫，用以排解寂寞，找回平衡。这场恋爱的功能极其明确。这决定了她和他的关系只能到此程度。

恋爱吧，你去恋爱吧。祉明说了，该走的程序都走一遍，走完一遍就分手，你就等着吧。苏扬在心里说。她躺下，试着入睡。闭上眼睛，却看到了祉明和叶子青接吻的样子。

每次和李昂约会之后，苏扬的情绪都会很低落。虽是用以排解寂寞，她依然觉得无聊、空虚，并且疲惫。她并非真对那些话题感兴趣，想必李昂也一样。那他们如此高谈阔论是给谁听？

“为何不可？”他反问，“如果你不喜欢我，你有没有男朋友都不会理我。如果你喜欢我，即使你有十个男朋友也会全都丢下跟我走。”

结账的时候，祉明抢下来买单。几个大男人吃一顿夜宵好几百，他掏得可真痛快。他这是什么派头？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了？苏扬无言地看着这一切。

她轻轻发笑，说：“这就是一个理科生的逻辑？”

苏扬心事重重，根本无意参与席间话题。球队、比赛、社团、学生会，这一切对她毫无意义。她在乎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和祉明恋爱。可他也许根本就没在和她恋爱。他专注于各种交际，在人群中谈笑风生。他丝毫没有体察她的情绪。

他说：“爱情里没有逻辑。爱情里人人是傻瓜。”

十一点，宿舍楼熄灯了。苏扬上床，放下帘子。

尽管这样，苏扬也从没下决心终止和李昂的约会。

苏扬吐出满口的牙膏沫子，里面掺着血。

11.

苏扬在水房里瞪着镜子刷牙，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旁边有个同学叫她：“苏扬？”她回过神来。那同学说：“你没事吧？你刷牙刷了五分钟了。”

苏扬看着祉明。他可真是泰然处之，也不问她大半夜找他有什么事，竟还招呼她一起吃。他也把其他女孩这样介绍给他的哥们儿？如果此刻不是她，而是叶子青心血来潮地从宿舍跑出来找他，他是不是一样请她入席，招待她吃喝？

苏扬和李昂的恋爱谈得不温不火：吃个饭，看个电影，最多也就牵个手。

到了“西门鸡翅”，苏扬看到祉明和七八个男生围着满满一桌烧烤在喝酒，都是他冰球队的哥们儿。他招呼她坐，对人介绍她，说是高中同学。

二十一岁之前，苏扬对很多事情持有自己的看法：反对婚前性行为，反对堕胎，反对战争，反对一切不人道的东西。她从没跟别人分享过这些想法。她知道，她这颗土豆太小了，世界没空理会她的反对。就连她母亲的一缸热带鱼也没因为她反对养宠物就得以回归大自然。

校园里，夜深人静。苏扬一边走一边给祉明打电话。电话通了，他果然还没睡，正在西门外吃烧烤。他邀请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