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迷阵
10.
我们无从获得力量。
“你知道吗,五万块不重要。问题不是五万或者五十万,问题是这个爱情可以买卖。可以,或者不可以,这才是关键。”苏扬说。
向过去伸手,
高薪职位,或者发达国家名校学位,这些几乎成了北大毕业生们的出路硬指标。
但凡珍惜今天,
苏扬当然清楚,自己的选择也是出于盲目和虚荣,抑或只是遵循母亲的想法:出去镀一镀金,长一长见识。大家问她拿到了哪个学校的offer,她说圣安德鲁斯。有人问这是什么学校?她略有窘迫,说是英国的一个学校。大家嘻嘻哈哈,说英国好啊,回头看英超去,就是天气不怎么样。苏扬知道他们中很多人都拿到了哈佛、伯克利、斯坦福的offer。在他们眼里,什么圣安德鲁斯,那也算学校?
一切不尽美好。
而后有人提起前一阵的十佳歌手大赛。他们都说郑祉明就是个天生的情种,不务正业的浪子。入校后祉明一直与上海同乡圈子往来不多,这些人对祉明的印象始终停留在花花公子的阶段。苏扬说起去年的竞选,没几个人知道详情。他们都不太看得上这些学生组织,很少参与其中,对社团的热情也不高。他们只关心offer、学校排名、五百强排名,或者薪水后面是四个零还是五个零。他们听说祉明去广州一家私营公司面试,都表示惊讶,仿佛他是个永不归正途的异类。
9.
她知道他故意轻描淡写,知道他并不爱听那些缠缠绵绵的感动。他就是这样,任何好的感觉都宁愿放在心里,不愿去说破,希望别人也是如此。而苏扬在喜悦之余,还有一丝怅惘。因为她觉得这份特别而珍贵的礼物,更像是他为这些年来两人之间的感情所作的交代,是一个庄重的总结和句号。她知道他又要去追寻他的理想和信念了。他要她放下他。
第一场春雨过后,天气开始转暖。毕业真的就在眼前了。
她依旧忍不住打电话给他。他只淡淡地笑,说你开心就好,又说出版商是他的朋友。他嘻嘻哈哈,说苏扬你将来成了大诗人、大作家,可别忘了我这个伯乐。
就在这忙碌而热闹的毕业季,校园里却出了件大事:有个女生跳楼了。她叫刘莎,上海籍,与苏扬同届。刘莎与男友是同班同学,两人谈了四年恋爱,感情不错,但刘莎的父母始终反对两人交往,因为男生是农村的,家境贫困。毕业了,刘莎要回上海工作,男生还在犹豫要不要去上海发展。刘莎的父母强行干涉,多次与男生交涉,终于劝说他放弃。据说两人曾大吵一架,男生向刘莎提出分手,直言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兴许还说了些绝情的话。当晚刘莎就从宿舍楼的天台跳了下去。就在这前一天,她刚刚拿到了一家顶级金融机构的聘书。
忘记过去未来,
人们就是这样,追求平均数,追求中间值,追求比中等再高一点的那个水平线。谁稍稍异于常人,跳出既有的价值标准,就成了异端或者笑柄。所谓的幸福不过来自境遇的比较。只有不幸是绝对的。然而别人的不幸是别人的,谁会在别人的悲伤里停留太久?聚会临近尾声的时候,大家几乎都忘了刘莎的事情。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地互留联系方式。几个有了好东家的人尤其受欢迎,每个人都在给自己的前途寻找铺路石。
我们举目迷茫。
有个女生在散会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走在人群的最后。苏扬认出她和刘莎是一个系的。苏扬给她递了张纸巾,她就哇地一下就哭了出来。她说实在是想不通,四年前入学聚会上还好好的,毕业时就没这个人了。同窗四年都会留下深厚的情谊,何况是谈了四年的恋爱?她突然抓住苏扬的手,说:“你知道是什么让刘莎想不开的吗?刘莎她爸妈偷偷给过那个男生五万块钱,让他和刘莎断绝来往。那男生居然就收下了!居然就真的放弃这段感情了!这是什么爱情啊?五万块就买断了。”
向未来侵略,
这些年他对她一直若即若离,热爱过,离开过,承诺过,背叛过。但她对他始终没有放下过。她的信心还在。她相信他们即便不在一起,也知道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位置。她甚至相信,即使将来两人也无法在一起,这一生他们都会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亲人。
苏扬是在同乡毕业聚会上听说了事情的内幕。大家议论此事,皆感到悲伤和惋惜,确切地说,是惋惜多过悲伤。大家谈论的焦点不是女生自杀的原因,而是她拿到的那份offer。如此好的单位实在太难进了,多少人神往的工作,几乎要经过千里挑一的选拔方能获得。这种单位,进去做个三年五载年薪就能过百万。什么事情能大过百万年薪,还要拿自己的命去换?
她抚摸着书皮,感伤良久。这是属于他们的记忆,微小,但珍贵。
一片唏嘘声中,话题转向了毕业后的出路。很多人要出国,最多的还是去美国。名校毕业生们对彼岸趋之若鹜,以求学和深造的名义。但最终,大部分人为之奋斗的却是绿卡、婚姻和财富。留在国内的人,大多进了五百强跨国公司,一签五年十年,衣着光鲜体面,累得披星戴月,最终换来好房好车以及奢侈品消费能力。没办法,谁都不是生来就爱钱,可所有人都在讨论CPI、贫富差距、新阶级的诞生。这些从小读书就不输人的精英们,怎能在当今最无争议的成功标准上落后于人?成为中产阶级及以上人群带来的不仅是物质的满足,更多是高于中位数的良好自我感觉。
每一寸可见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