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惦念又是为了什么?郑伟问自己,没什么,就是为了惦念而惦念,也可能是为了怀念而念念不忘,怀念什么?又问自己,怀念那些日子,跟木子在一起那些日子,到底是为了那些日子而怀念木子,还是为了木子而怀念那些日子?又冒出来一个问题,他妈的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郑伟又发脾气,懒得再搭理自己给自己提出的那么多的问题,是因为他知道,这些问题随着他一个个回答出来,会更加的没完没了,最后的结果就是通宵不眠。
前面的那个人这个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怒火,野兽似的吼了一声:“这是公共场所,你小点声音讲话!”
郑伟想逃跑算了。
“疯子!”刘豁然说了两个字以后,转过头看向外面,不搭理郑伟。他有时候拿郑伟没有办法,劝说不了。
会吗?不会吗?
空警站出来,也说了上面同样的话,之后,郑伟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神情像一匹愤怒的荒野里的狼。
此时此刻,郑伟的心里很混乱,一边是昔日的美好,一边是分开之后的纷杂,两种心情如同两个沉沉的砝码,压在郑伟的心头,如今,郑伟已经知道了木子心里的痛楚,而木子又怎么知道那些难寐的深夜里,郑伟在她过去的聊天室里飘渺的空间里的守候是为了谁?有时候是在屏幕上倾泻想对她说的长久以来藏驻在心底的话,有时候甚至是歇斯底里的呐喊,郑伟现在想来仍旧觉得是美好,那是他的一段记忆。
郑伟这个人虽然长得瘦,身体却特别好,刚刚压抑的愤怒在那胖子一句话以后全部又冒了出来。
打来电话的朋友的意思郑伟领会了,但她终于也没有勇气开口提出叫郑伟回来找木子,大概木子在喝酒之后的眼泪当中也包含着对自己当初固执的悔不当初吧!郑伟离开北京以后打电话解释,木子不听,郑伟买给木子父母的药寄到她家里,被木子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这些在往日里,木子觉得刺痛郑伟的举动,今时今日,回想起来,正是把她自己推向了感情沙漠中的那双手。
朋友说,木子前几天去深圳工作,找了个时间两个人去酒吧喝酒,木子酩酊大醉,又是流着眼泪只唱那个叫做“至少还有你”的歌。
郑伟自己开车回到家,连续的奔波令他疲惫,这个夜晚,他可以很安静地睡个好觉,不用担心谁再来强暴他的大脑了,然而,一个在深圳的朋友打来的一个电话打乱了郑伟所有心里的宁静。
郑伟已经开始逃避那歌的旋律了,“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就是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郑伟有时候生自己的气,真应该在当初等待一个人来写满那张白纸的时候,准备好一块橡皮,一块能抹去所有记忆的橡皮,那样最好,没有现在这么痛苦和烦恼了。
这歌,叫郑伟同样觉得心力憔悴。
郑伟彻底向自己的忍耐性投降了,“蹭”地站起来,一把揪住那家伙的衣领,要不是空警过来的话,一拳照那家伙脸上就打过去了。
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可以没有海誓山盟,可以没有房子、车子,可以没有钱,绝对不能失去信任,两颗相爱的心灵是相互依靠着一起走的,没有了对对方的信赖,于是失去了平衡,各自回到自己的轨道当中,没有了相爱的理由。
刘豁然看郑伟装出的一副猥琐的模样只想笑。没想到,前面的家伙得理不让人,听见郑伟道歉,不但没有熄灭怒火,反而越烧越旺,干脆解开安全带,站起来,对着郑伟指着鼻子骂道:“你要是再开口说话,我就抽你!”
郑伟心里仍旧没有对木子的恨意,也没有爱,只剩下沉默和惦记。
郑伟没有哄木子,现在看到前面的家伙,却面带微笑地哄他:“对不起,真是对不起了,我不说了可以吧!”
曾经一度,郑伟的心里的一块空地就像是一张白纸,郑伟能感觉到那是一张白纸,等待着一个什么人来在那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居然木子来了,用一支笔写满了她的脸的模样还有她的心。于是后来,舒简试图再来写上自己名字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不能够了。因为那个比她先到的人,把郑伟心灵的那张白纸写得太满,太深刻,舒简无论怎样都找不到一个哪怕只能写上她的名字的空间。
郑伟觉得已经失去力气再去给木子打一个电话,也失去力气再去抱着谁,除了留在心底的感觉,好像一切都来不及了。
郑伟不能想象满地尘埃,他喜欢满地落花的情景,还有落花缤纷当中的两个身影。似乎是睡着了,脑海里还是百合花,醒来的时候,还是那个场景,又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滞留在郑伟的心里。
木子很早以前给郑伟折的那些幸运星还有那些承载了木子对他祝福和爱意的千纸鹤还摆放在一个只有郑伟自己知道的地方,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郑伟忘了它们的存在,也不再想起制作它们的那双灵巧的手。
现在,郑伟心情平静地听着别人的争吵和空警有力的警告的声音,叫他不得不去思索那次争吵究竟是为了什么。大概是为了宣泄一下积压在心中的类似浮沉似的东西,就像一个干净的平台,浮尘慢慢累积,所以每次有风拂过,便是满地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