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筹码
我跟他告别走出那栋办公大楼,发现手机没电了。我没在意,跑去看了Caresse,再回到酒店已经四点多了。打开手机充电,一直到快吃晚饭的时候,才发觉有一条新的语音留言。留言极其简短,不过十秒钟:
Lyle在监护权的问题上退让了一步,也使得我可以留在美国看着Caresse长大。但是,我还是不能随便带Caresse去其他地方,即使出州境也要经享有共同监护权的另一方允许,更不用说其他国家了。我就像是被禁锢在纽约,没什么可能去其他地方生活了。不过,我鼓励自己往积极的方面想,好让自己相信即使是在纽约,我也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最上面是一家旅游会务公司上市的文件,零五年上半年的事情,名字很陌生。我摸不着头脑,直到在第三页的股东名单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Lyle Ultan。继续往后翻,是份合同,日期是一九九九年,页眉上标着“格林黛尔花园饭店控股公司”,内容是给予Lyle Ultan旗下一家子公司的期权,任职五年之后自动转为实股权。子公司的名字跟前一份上提到的上市公司一样。
“至少还有一点美好的东西。”他最后说,然后在电梯门合上之前走了。
我们互相问候,她开门见山地从包里拿出薄薄的一叠钉在一起的文件,没有解释,交给我。
一个小时之后的听证会上,Lyle那边撤销了诉讼请求,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我通过了精神鉴定。不久之后,两方面的律师约了时间协商共同监护权的实行办法:每七天Caresse换一个家,平均分配工作日、假期、生日、纪念日以及节日。及其公平,却也相当复杂,具体的时间表要依靠一个数学模型计算,我始终没弄明白其中的原理,总是把时间表按月份打印出来夹在效率手册里。
我不知道她会给我什么,没心思吃晚饭,快九点的时候出门,去她说的那个小蜜橘酒吧。那个地方在第六十八街上,离史密特和谢林顿的办公室不远,很小很便宜,拐弯抹角不起眼的地方,老板似乎是法国人,门口贴着薄若莱新酒到货的海报。我到的时候,Rona已经在等我了,坐在底楼角落里一个红色的转角沙发上,脚边是一个出庭用的波尔多红色公文包。
“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她可能猜到了我的想法,“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他,纯粹是因为你,这些东西是给你们之间谈话用的,我希望你不要交到其他人手上。”
他没有理会我的话,看看我,来回走了几步,说:“共同监护权,这是底线。”
我问Rona:“为什么要给我这些?”
我想了一想,点点头说:“这样对Caresse最好。”
为什么这部分股权没有被列在提交给法庭的财产清单里面?税务问题?幕后交易?我在脑子里串起这个问题,可能的答案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手头资料只有这些,不能肯定是什么问题,但是肯定有问题。最起码是没有报税,不一定是真的想要偷逃,总是有自以为精明的税务师告诉你可以缓一缓,等到比较划算的时候再报,但是给税务局查到了就是逃税。有些游戏,要加入进去玩就得有筹码,现在我有了,就算是五块钱的游戏币,也不妨试一试。
我没想到事情就这样简单地解决了,也搞不清楚究竟是Rona给我的筹码,还是我自己说的那番话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不管怎么说,我跟他,两方面都做了些不上台面的事情,不过,总算还能留下些面子,做一起养孩子的“朋友”。
我照着那个号码打回去,嘟嘟声之后,电话接起来:“你好,e。”声音轻而沉着,“九点半,小蜜橘酒吧。”
二零零六年十月中旬,我们分别在分居协议上签字,之后呈交法庭。正式开始分居的日子回溯到九月十六日。那个时候,我刚刚过了二十六岁的生日,有一个刚满百日的漂亮宝宝,一段失败的婚姻,和一些写在法律文书上面尚未落实的财产。认真算起来,我们结婚不过七个月零十二天而已,长短恰好跟Cheryl-Ann的那一段相似,却要花上一年的时间分居,然后才能离婚,实在是很讽刺。
“嘿,我是Rona,Rona Morgan。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给我回电话。”
在牵涉到外国人的离婚案件里面,监护权和长期居留权就像是蛋和鸡的关系,怕只怕州法院和联邦政府移民局谁都不愿意先出手给你那只孵得出鸡的蛋,或者会下蛋的鸡。而一旦搞定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也就不成问题了。
不到一刻钟时间,我从办公室出来。他送我到电梯那里,问我要不要跟他的车子一起去法院。我回答谢谢不用了,他没再坚持。电梯来了,我走进去跟他说再见。
“看起来不够分量是不是?”她看出来我失望了,“我总是喜欢提醒小朋友们碰到事情多问个为什么。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他转身就走,走出去一步又退回来,问:“我们怎么会这样的?”
这部分股权的确没有列在财产清单里面,但是离婚官司的财产分割是不涉及此类股权的,期权转为实股权之后的增值部分视为婚后财产,我能得到不过是多分到一笔钱而已。我以为自己看明白了,抬头看看Rona,对她说声谢谢。
“我不知道。”我老老实实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