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黑暗的另一边。
但这一天,这一刻,文幻打算冷淡一些,矜持一些。他若不说什么,她也绝不主动先说什么。
再后来,那个大哥哥的脸就在这强光的背景下出现。他的形象由此显得格外高大、坚毅、英勇,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像一尊天神。
文幻看着他合上文件,打开笔记本电脑,用鼠标点击着什么。他修长的、有力的手指,他嘴角浅浅的笑意,他黑色衬衫稍稍挽起的袖口,他轻轻的、略低沉的一声咳嗽,这一切都让文幻着迷。
我完全呆了,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我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这个大哥哥把我手腕上和脚腕上的绳子解开,把我从车尾箱里抱出来。
此时,陆楷原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又问文幻喝不喝。
谁都看过电影中的此类情节。谁都知道人在这时应该或者可以拿出什么对策,怎样保持冷静,怎样说服歹徒,怎样化险为夷。但有些事,想象和理解都不难,一旦用真身面对,又是另一回事。
就像是天平或跷跷板上的两个人,他始终是退出游戏、撤走力量的那个人,而她,就是那个被重重摔在地上的人。
总之那时我怕极了,已失去了基本的理智。我只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再也见不到光了。
在文幻的感觉中,她和陆楷原的关系就一直是这样一种不平等的存在。只有在做心理咨询的过程中,他算是积极回应她的。当然,这个过程他是收费的。除此以外,在生活中,他们的接触始终是有些牵强感的。他们的应答关系始终是不平衡的,是倾斜的。
可天晓得,她是来做心理咨询的。她花钱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倾诉、问问题、寻求安慰和寻找答案的吗?
这时我明白了,在我昏迷的时候,这人绑架了我,把我塞进了汽车的后备箱。现在,我就被关在车尾箱里,车在路上飞快地驶着,驶往某个未知的险境。而我在黑暗中,发不出声音,一动也不能动。
这是元灿教她的,是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我不知这人想拿我做什么,我怕极了。后来我想,他或许自己也不知他想拿我做什么。他只是陷在那样的狂怒中无法自拔,他不知该拿自己怎么办,该拿这个或有罪或无辜的女孩怎么办。
于是她打定主意一改往日作风,今天就做一回矜持的淑女。他冷淡,她也冷淡。他话少,她的话就更少。
因而,对我来说,那个大哥哥的出现,就是一道神奇的亮光。
她又想,人际交往其实就是一问一答的关系。打电话、发信息、写书面信件、电子邮件,或者见面聊天、开会,都是有问有答的。如果只是一个人说,另一个人保持冷静、爱理不理,那这种关系一定是不平等的。要么是下级和上级的关系,要么是有求于人和被求于人的关系,要么,就是一方单恋另一方的关系。
因为长久地处在黑暗中,我的眼睛不能承受突如其来的亮光,只觉得那道光像柄利剑一样让我双目刺痛。
她又想起了元灿给她的那本书,谁对关系更不依赖,谁就拥有更大的权力。显然,陆楷原现在掌握着更大的权力。
后来,那道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但他总得办点什么,来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陆楷原又说了一两句寒暄的话,语气平淡温和,看不出情绪。即便是这样和平正常地相处,文幻仍觉得他距离遥远,捉摸不定。
在黑暗中,时间漫长得没有尽头,仿佛一切就会永远这样混沌地持续下去。直到某一刻,一记猛烈的撞击之后,车停下了。
文幻说了声谢谢,不用了,她喝海茵斯倒的茶就好。
我怕极了,屏息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但什么都没发生。车就那样停着,久久,久久,都没有动静。我当时想,他是不是撞车了,自己撞晕了,或撞死了?他是不是已经弃车而逃,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里,像活埋一样处置了我?这些想法很快被我否定了,因为我听到车厢外面有了动静。是什么样的动静我说不准,但我能感觉到,外面有人,不止一个,他们好像在激烈地冲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