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听人说,人这一辈子总要做几件让自己后悔莫及的事,人生才完整。迄今为止,景安言只做过两件让自己人生完整的事,一件事是爱上景漠宇,另一件事是嫁给了他。
当二十年的守候遇到婚姻,你是否分得清多少是习惯、多少是爱情?
追悔不能改变过去,她只能在记忆中将它打包,压缩,深藏,但在某个无意识的瞬间,她仍会记起……
她没有挣扎,回以平淡的微笑:“这个问题,你该去问法官。是他不相信你,是他把景家的一切判给了我。你不服,可以去上诉——如果你认为这很光彩。”
“我以为你不会来。”齐少爷半眯着极具代表性的桃花眼,附在景安言的耳边说。
他的手一点点地松开,没有再继续挽留,纵然一无所有,他依旧骄傲,依旧无法低声下气地恳求她。
走到自动玻璃门前,景安言收起雨伞,也收起被天气激荡起的一丝惆怅,走向暖意融融的拍卖大厅。拍卖会已经开始了,几乎是座无虚席,她选了个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座位,脱下潮湿的风衣坐下,齐霖立刻从前排绕过来,厚颜无耻地将她旁边座位上的男人请走,取而代之。
她转身离开,一分钟都不想停留。
景漠宇收回视线,迈下门前的石阶,走完最后一级石阶,他停下脚步,转身。
“言言,你怎么不看了?高潮还没开始呢。”齐霖仰着脸问她,温润如玉的笑容此刻看来特别欠修理。
她悄悄抿了抿发干的唇,一片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和他的神情一样,凉薄且冷。
见一切差不多已成定局,景安言扶着椅背起身,不想再看下去。
他垂眸,慢慢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又抬眼看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她的心仿佛被那道视线勒紧,勒出一道伤痕。
细雨霏霏的初冬,天色是孤寂的深蓝,渲染得这个清晨如傍晚一般浓墨重彩。景安言撑着透明的雨伞走向A市的标志性全景玻璃建筑,风卷着晶莹的冰雨绕过飘摇的伞,落在她的脸上,冰凉、冷冽,像极了那颗心。那颗心,她始终不知道它是什么做成的,可以那么坚硬、那么寒冷,让她无法得到,亦无法释怀。
“我失去的,总有一天我会全部拿回来。”他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当十指相扣,你说出那句“我爱你,很久了”,我才知道,我错了……
她回眸,不屑地冷笑:“景漠宇,等你有本事拿回去的那天,再来跟我说这句话。”
当重逢时擦肩而过,你是否分得清多少是眷恋、多少是无奈?
价钱越抬越高,当临川有色金属公司的老板林权开出三千万的高价,热烈的竞价骤然冷却下来,有些人是因为确实没有财力插脚而放弃,有些人则是担心红土山银矿这盘美味佳肴已经被景家吃得差不多,剩下的一些残羹冷炙值不了这个价钱,选择退缩,有些人还在观察形势。当竞拍价达到四千万,大家开始面面相觑,林权一脸的志在必得,另一个年轻的竞争者额头已经开始渗出汗,举牌的动作越来越犹豫。
他终于开口,语气凉薄却坚定:“我说过,我失去的,总有一天我会全部拿回来,你还记得吗?”
新一轮叫价开始了,景安言的目光扫过大厅内形形色色的豪绅富贾的脸。大家的表情都不一样,有些人垂涎欲滴地盯着拍卖师的一举一动,比如靠采矿发家的林老板林权;有些人纯粹凑热闹,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比如齐霖;还有一些完全没有竞争力的人,只能眼看着红土山的开采权被拍卖,以资抵债,比如她。而这其中,并没有她最想见的那张面容,所以,无从知道他的神情。
她当然记得,那是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场景。深冬的最后一场雪,铺天盖地地从天而降,落在法院庄严肃穆的门前。景漠宇滚烫的掌心紧握着她的手腕,雪花落在他的眉睫上,渐渐融化,她第一次在他的黑眸中看到那么浓烈、那么不加掩饰的痛楚,他说:“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红土山是我爸爸半辈子的心血,我留不住,至少要知道它落到谁的手里。”她移了移身子,与齐少爷拉开点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