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此可能。”志翔望着桌上做了一半的头像。“不过，艺术是学无止境的，作品的好坏也见仁见智，怎么样算成功，是很难下定论的，我一直觉得我自己的作品里，缺乏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你发疯了！你要去做我的工作！”志远气得脖子都红了。“你是一个艺术家！你有一双拿画笔和雕刻刀的手！这双手不是用来做工的！”他一把抓住志翔的手，把它摊开来，志翔的手指修长，纹路细致。他叫着说：“忆华！你看，这是一双艺术家的手！你知道吗？这双手会创造出伟大的艺术品来！”

“毕业？”志远的眼睛更亮了，他喘了口气。“你的意思是说，两年你就可以修完全体的学分？拿到学位？”

志翔皱了皱眉。

“最好我们不要辩论！”志翔打断了志远，“离暑假还有好几个月呢，我们这时候来争论这问题，是不是太早了？”

“你操之过急了！志翔！你过分逼迫你自己！让我告诉你，你该怎么做，你应该轻松一下，度度假，旅旅行，交交女朋友！”说到最后一句，他沉吟了一下。“志翔，你最近的烦恼，只为了不能进步吗？”

“要早作决定，我才能安排休假呀！”志远说，“反正一句话，你跟我们去威尼斯，然后，你和忆华可以去佛罗伦萨、米兰、热那亚等地玩一圈回来……”

志远怜惜地把手放在志翔肩上。

“那么，是为了另一个女孩子了？那个会驾马车的女孩？”

“请一个礼拜假，不会丢掉饭碗的！”

“不！不。”他连声说，拼命地摇头，“完全不是！”

“我不去！”志翔坚定地说，“忆华，你跟哥哥去玩，我暑假要去打工！”

“你有心事，志翔，”他盯着他，想着在耶诞节以前，曾发现的那张速写，他再望向桌上的头像，怎样也无法把头像和速写联想到一起，这似乎是很难比照的。“你瞒不了我，志翔。”他搜寻着他的眼睛。“告诉我，你在烦恼些什么？为了忆华吗？”

“我不去！”志翔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去打工！”

“缺乏……”志翔望着那头像，忽然丢下手里的雕刻刀，跌坐在桌边的椅子里，他用手支住头，“缺乏生命，缺乏感情，缺乏力的表现！”他苦恼地抬起头来。“当你的作品进步到某一个阶段以后，你会发现它不再进步了，这就成了你的痛苦！”

“打工！打工！”志远火了，对着他叫，“你连意大利话都没学好，你能打什么工？我老实告诉你，你一个工作也找不着！”

“缺乏什么？”志远在桌边坐下来，凝视那头像，这头像刚从黏土翻过来，只是个粗坯，看得出是个少女——一个相当动人的少女。但，未完成的作品，总是只有个模型而已。“我看不出你缺乏什么。”

“最起码，我可以做你的工作！”志翔也火了，“我比你年轻，比你有力气，比你能做重活！”

“志翔！”志远不耐地说，“我告诉过你了，赚钱是你老哥的事，你不信任我的赚钱能力是不是？你以为我养不活你是不是？”

志远走开去，倒了两杯咖啡，一杯递给弟弟，一杯自己拿着，他也在餐桌前坐了下来，他深深地，仔细地凝视志翔。志翔的面容憔悴，眼色愁苦。这使他心里一阵难受，看样子，他忽略了志翔！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么沉重，这么消瘦？

“我知道你需要休息！”志翔也抬高了声音，“暑假有三个月，正好我做工，你休息！”

“哥，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要休息！”志远叫，“真正需要休息的是你，你太用功了，这半年多来，你拼命拼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