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并不奇怪，”她轻轻一笑，“我只是比一般女孩坚强些，我不喜欢被打倒。”

他从窗前转回过来了，把轮椅推到床边，他看着她熟练地铺床叠被，看着她那忙碌的手整理着室内的一切，然后，他看着那张脸——那张年轻的、坚定的、充满了灵秀之气的一张脸孔。那对灵活而善于说话的眼睛，那张小巧而善于诡辩的嘴，那修长的眉，那小小的鼻头，和那唇边的小涡儿……他第一次发现，这机灵古怪的小护士竟有张相当动人的脸孔！他不由自主地微笑了。

“难道你们不治好他？”他仰起头来，愤怒地说，他的眼睛里像烧着火焰，“他有的是钱，他买得起最贵重的药，为什么你们不治好他？”

“是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江雨薇温柔地说，这年轻人激动的面容撼动了她，“医生会尽一切努力去挽救他的，但是，耿先生的病已不是医生的力量可以挽救的了。”

“因为没有护士受得了我？”

“是的，你指的王国在我的内心，是的，我承认我内心里有个大王国。只是，我还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这王国的君主。”

“你说耿先生？”

她注视他，迅速地领会了他话里的意义，她觉得自己的脸孔在发烧了，她对他点了点头。

“当然，还能有谁？”他鲁莽地说，有几分不耐，眉头不由自主地蹙紧，那神情，那模样……相当熟悉，江雨薇有一瞬间的眩惑。

“你的王国太小了？你的领土太贫瘠？”他盯住她，“别骗我，一个像你这样丰富的女孩子，必定有个大大的王国。”

“你是说，他死定了？”他大声地问，面孔扭曲而眼光凌厉。

“怎么会？”她挑挑眉，“你是永远不会被打倒的，我只是说，做你的护士是对我工作上的一种挑战……”

“我也不敢断言，你应该去请问他的医生。”

“所以，你想打倒我！”

“你们医生护士都是一群废物！”他粗声地说，喉咙沙哑，“我早知道你们是一点用也没有的！”

“他已经好多了，先生。”她说，“大概再过一个星期，他就可以出院了。”

“我的小王国？”她一愣，立刻，她的眼睛暗淡了一下，“我的王国太小了，我的领土太贫瘠，我没有时间来做一个暴君。”

“你是说，”他的眼光闪了闪，“他不会死了？”

“告诉我，你在你自己的小王国里，是不是也是个暴君呢？”

“并不是。”她忧郁地说，“这种‘痊愈’是暂时性的，一年之内，死亡随时会来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