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怎么?”
“秦阿姨!”珮柔跳了起来,又气又急,眼泪就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我没办法再多说什么了,江苇把我的情绪完全搅乱了。我来这儿,只有一个目的……”眼泪滑下了她的面颊,她抽噎了起来。“我只求你,求你,求你!求你可怜我妈妈,她懦弱而无知,她……她……她不像你,秦阿姨……”
“如果是这样子,”他说,“我更不去了。”
“好,好!”江苇说,“我不和你辩论,你是孝女,你去尽孝,我不陪你去碰钉子!别说我根本不赞成这事,即使我赞成,那个秦雨秋是怎样的人,你知道吗?她有多强的个性,我行我素,管你天下人批评些什么,她全不会管!她要怎么做就会怎么做的!你去,只是自讨没趣!”
“你本不该叫我来的!”江苇恼怒的说:“我早说过,我无法帮你说话!因为我们在基本上的看法就不同!”
“江苇!”珮柔不耐的喊:“你不要向我卖弄你的文学知识,我保护母亲,也是理之所必无,情之所必有,怎么样?你别把‘情’字解释得那么狭窄,父母子女之情,一样是情!难道只有男女之情,才算是情?”
“江苇,”珮柔瞪大眼睛,“你能不能不说话?”
“哦!”江苇瞪大了眼睛:“原来你在讲道理,我还不知道你是个卫道者!那么,珮柔!让我告诉你,汤显祖写《牡丹亭》,清远道人为他题词,中间有两句至理名言,你不能不知道!他说: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邪!已经说明人生的事,情之所钟,非‘理’可讲!那是三百年前的人说的话了!你现在啊,还不如一个三百年前的人呢!”
“哦,你想利用她这个弱点?”
“不过,你放心,”雨秋很快的思了一下头,“我既不会死掉,也不会自杀,我是一个生命力很强的女人!一个像我这样在风浪中打过滚的女人,要死掉可不容易!”她把火钳重重的插入炭灰里。“但是,珮柔,当我从这个战场里撤退的时候,你的父亲会怎样?”
江苇瞪着她。
“爸爸吗?”珮柔咬咬嘴唇:“我想,他是个大男人,应该也不会死掉,也不会自杀吧!”
“和爸爸的弱点一样,她善良而心软。”
“对不起,”江苇也瞪大眼睛。“我不是哑巴!”
“可是,”珮柔喊,“秦雨秋没有权利爱爸爸!爸爸早已是有妇之夫!”
雨秋把长发往脑后一掠,仰了仰头,她拦在珮柔和江苇的中间。她的眼光深邃而怪异,唇边浮起了一个莫测高深的微笑。
“假若现在有人来对我说,请我放弃你,你猜我会怎么做?我会对那个人下巴上重重的挥上一拳!”
“好了!你们两个!”她说:“如果你们要吵架,请不要在我家里吵,如果你们的意见不统一,也不要在我面前来讨论!尤其,我不想成为你们争论的核心!”
“很好,很好。”雨秋站起身来,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又绕着屋子再走了一圈:“你已经都想得很周到了,难为你这么小小年纪,能有这样周密的思想,你父亲应该以你为荣。”她停在江苇面前。“江苇,你也该觉得骄傲,你的未婚妻是个天才!”
“什么弱点?”
江苇注视着雨秋,他的眼光是深刻的,半晌,他骤然激动的开了口:“秦阿姨,”他说,“你不要听珮柔的,没有人能勉强你做任何事,如果贺伯母因为贺伯伯变心而自杀,那也不是你的过失,你并没有要贺伯母自杀!花朵之吸引蝴蝶,是蝴蝶要飞过去,又不是花要蝴蝶过去的!这件事里面,你根本负不起一点责任……”
“她却有个弱点。”珮柔轻声说。
“江苇!”珮柔喊,脸色变白了:“你是什么意思?你安心要让我下不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