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妈的孩子

“玛丽恩就是个作家——只不过还没动笔写而已。”特德对他说。

“她算什么东西，敢说我对露丝不安全？”特德吼起来。

玛丽恩告诉过埃迪，儿子的死让她分神，无法专注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埃迪谨慎地对特德说：“我认为，玛丽恩虽然想写作，但唯一能写的只有儿子的死，我的意思是，这个主题不断浮现在她脑子里，可她又没法写出来。”

“关于监护权，只有一个条件，”埃迪打断他，“你得少喝酒，不能再醉驾了——如果再被逮到，可能失去露丝的监护权。玛丽恩希望露丝坐你的车时保证安全……”

啤酒冰凉适口，可味道发苦——埃迪觉得他喝不完。去冰箱拿啤酒时，特德打开了厨房的灯（而且没有关掉），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了玛丽恩，忘记了院子。

“她把所有的底片也拿走了。”埃迪告诉他。

“真不敢相信，她连亲生女儿的监护权都不要了。”特德说。

“好吧，好吧，”特德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说，“老天！她为什么要带走所有照片？拿底片不行吗？可以自己冲印啊。”

“我不知道能不能这么说，”埃迪回应，“不是玛丽恩不要露丝，而是她不想当坏母亲——她觉得自己当不成好母亲。”

一楼没亮灯，只有二楼客房和主浴室的灯光透进院子——埃迪没关他的卧室灯，主浴室里的夜明灯总是为露丝开着。想到特德竟能在黑灯瞎火的厨房里给自己倒酒，埃迪心生佩服。

“我有权得到一半的照片，看在上帝的分上，”特德说，“老天……露丝怎么办？难道她不应该得到一半的照片吗？”

“露丝睡着了吗？”他问特德。

“她知道你会这么说的，”埃迪告诉他，“她说，你要露丝，她不要，所以，你可以留下露丝，她得把儿子带走。”

“好不容易睡着了，”特德说，“可怜的孩子。”他继续摇晃杯里的冰块，不时抿上一口。他第三次问埃迪要不要喝，埃迪再次拒绝。

“她料到你会这么说，”埃迪告诉他，“她说，如果闹到那一步，沃恩夫人肯定愿意出庭做证，但她没打算要露丝的监护权。我不过是提醒你，要少喝酒。”

“什么样的母亲会抛弃自己的孩子？”特德问小埃迪，“这样做本身就够坏的了！”

“她和你混了一个夏天，谁还会听她胡说八道？”特德问。

“她说她想当作家，曾经想当。”埃迪说。

“我相信律师会解释的，”埃迪说，“我只是转述玛丽恩的话。”

“我不管什么该死的书桌！”特德说，“她不能把照片和底片一起拿走。儿子也是我的！”

“起码来瓶啤酒吧，看在上帝的分上，”特德说，“天哪……瞧瞧这院子。”

“我忘了这一茬了，”埃迪对特德承认，“她说那是她的书桌——是她唯一想要的家具。”

埃迪决定喝啤酒。十六岁的他还没尝过啤酒，他父母只会在特殊场合喝点葡萄酒，也允许他跟着喝，但他不喜欢葡萄酒。

“这是人干的事？！”特德吼道。他旋风般冲出作坊，埃迪只好跟在后面。底片是和原来的生活照放在一起的，用一百来只信封分别装着，收在厨房和饭厅之间那道墙凹中的掀盖式书桌肚里，玛丽恩总是坐在那张书桌前算账。他们两个发现，连掀盖式书桌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