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慰机器
埃迪·奥哈尔却不记得自己像照片中的人物那样拥有过如此多的美好时光。但是,特德和玛丽恩的朋友们都去了哪里?他想。除了保姆和模特们(两个一起来的或者单独来的),平时和他们打交道的没有别的人。
“指着人家没礼貌?”露西问。
埃迪立即驱车赶到布里奇汉普顿,沿着他猜测的特德返回出租屋的路线寻找,果然发现了科尔先生:他先是在大洋路的正中间蹬车,然后——被埃迪的车头灯照过之后——骑着车扭到软路肩上。埃迪停下车,问他要不要上来,他们现在离出租屋不到半英里路。
父女俩沿着走廊离开时,特德还在说:“你是怎么啦,露西,你一向很有礼貌的呀。”
“我有车!”特德告诉他,说完便挥手让他走开。
“脚去哪儿了?”四岁的小孩不依不饶地问埃迪,还一直瞪着他,“你干什么了?”
一天早晨,特德在车厢房过夜离开后,卧室枕头上出现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气味,比玛丽恩的气味浓郁许多。原来他有别的女人!埃迪想,他那时并不清楚特德和年轻母亲们的相处模式。(眼下这个漂亮的年轻母亲每周来做三次模特——最初和她年幼的儿子一起,再往后都是一个人来。)
傍晚五六点钟,埃迪常到海边游泳——偶尔也跑步,但从不用心,不过跑着玩玩。有时海边有人捕鱼——开着卡车,沿岸追逐鱼群,小鱼被大鱼赶上沙滩,在潮湿硬实的沙滩上扑腾——这是他不愿在那里跑步的另一个原因。
除了开车去蒙纳克取回奇臭无比的墨鱼汁这项苦差,作家助理算得上一份朝九晚五的轻松工作,而且特德·科尔每周还付他五十美元薪水。他给特德的车加油时都是赊账,这车远不及玛丽恩的奔驰好开,是一辆1957年款的黑白双色雪佛兰,这种配色也许反映了插画家习惯于对色彩挑三拣四的艺术品位。
每天晚上,和特德打过招呼,他会开车到东汉普顿或南汉普顿看电影,或是吃个汉堡,他用特德发的薪水买电影票(以及所有食物),每周还能剩下二十美元。有天晚上,在南汉普顿的一家电影院,他看到了玛丽恩。
每逢玛丽恩在出租屋过夜的第二天早晨,埃迪都会欣喜地在没整理的床铺枕头上嗅到玛丽恩的体香。其余的早晨,只要摸一摸、闻一闻玛丽恩的几件衣服,就足以唤起他的情欲。玛丽恩在衣柜里放了一件薄睡裙,抽屉里有她的一些胸罩和内裤。他一直盼着她把那件粉红色羊绒开衫留在衣柜里,就是她初见他时穿的那一件,他经常梦到她穿着那件衣服。然而,由于廉价公寓里没有电扇,穿堂风也无助于缓解室内的憋闷(尽管萨加波纳克的科尔家在最热的天气也凉爽宜人,布里奇汉普顿的出租屋却异常燥热),玛丽恩不太可能在出租屋里还穿毛衣,这是他的奢求。
她独自坐在观众席,穿着那件粉红羊绒开衫,那天晚上没轮到她在车厢房过夜,因此粉色开衫不太可能第二天清早出现在出租屋的衣柜里。但自此之后,埃迪会留意在南汉普顿和东汉普顿寻找玛丽恩的车,尽管他在这些地方见过那辆车一两次,却再也没能在电影院发现玛丽恩的身影。
父女俩来到埃迪房间外面的走廊,特德说:“说‘埃迪,晚安’——好不好,露西?”
对于自己和玛丽恩的分居,特德只跟他这样解释:埃迪过来工作的时间恰逢“这段漫长婚姻中的悲惨时刻”,为此他深表遗憾。尽管他这样说也暗示“悲惨时刻”可能会过去,然而,越是看到特德和玛丽恩的疏远,埃迪越是相信这段婚姻已经完了。而且特德只形容这段婚姻“漫长”,从未说它是美好或者快乐的。
“你什么时候想看,就过来看。”埃迪对露西说,她还在怒视着他。
不过,至少在托马斯和蒂莫西的照片里,他看到了一些曾经美好和快乐的东西,并且发现科尔夫妇也曾有过朋友。有些照片是科尔一家和其他家庭带着孩子参加晚宴的;有些照片是科尔兄弟和其他孩子一起参加生日派对的。虽然玛丽恩和特德不常在这些照片中露脸——托马斯和蒂莫西(哪怕只有他们的脚出现在镜头里)是每张照片的主角——也有足够的证据说明,即使互相不满,特德和玛丽恩也曾经快乐过,就算这段婚姻本身并不美好,他们也和两个儿子共度过许多美好的时光。
“你知道的,”她父亲回答,“抱歉打扰你,埃迪。每次露丝要看照片,我们都会给她看。不过,为了不打搅你……她已经有一阵子没看照片了。”
这个夏天的第一个月,埃迪·奥哈尔成了一台自慰机器,但他再也没把玛丽恩的照片从浴室墙上拿下来——也没再用纸条遮住托马斯和蒂莫西的脚。那天晚上以后,他改为每天早晨在车厢房自慰,以为那里无人干扰——也不会被逮个正着。
玛丽恩几乎每天晚上都出门,她很少和露丝一起吃饭,也从来不自己做饭。埃迪推测,如果她外出用餐,会光顾比他平时去的餐馆高级的场所,他也知道,如果去高级餐馆找她,他的五十美元周薪很快就会花完。
“嗯。”埃迪只听到特德说了这一句。当然,他们走开后,他就直奔浴室,拿下照片上的纸条,用湿布擦干净玻璃上的胶带痕迹。
无论特德如何消磨夜晚时光,反正他都不能开车。他在出租屋放着辆自行车,但埃迪从没见他骑过。后来有天晚上,玛丽恩出门后,科尔家的电话响了,晚班保姆接听了电话,打电话的人是布里奇汉普顿一家酒吧餐厅的酒保,科尔先生几乎每晚都在那里吃饭酗酒。这天晚上,科尔先生跨上自行车离开时的身段格外飘摇,所以酒保打电话来询问他是否已经安全到家。
“我没有不礼貌。”露丝气呼呼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