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0小说网
会员书架
首页 >其他小说 >西夏旅馆 > 神之旅馆

神之旅馆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

……根据新定义,同样具有足够质量,呈圆球形,但不能清除其轨道附近其他物体的天体被称为“矮行星”。包括冥王星、谷神星和在太阳系周边新近发现的一颗天体“齐娜”。其他围绕太阳运转,但不符合上述条件的物体被统称为“太阳系小天体”,包括小行星、彗星和其他天然卫星。冥王星的卫星“卡戎”没有进入行星或矮行星之列。

那个夜晚一开始是这样的。

女人坐在他对面的时候,图尼克险险吓了一跳。她长得实在太像那个几年前跳楼自杀的高个儿美艳女星。当然那是一个悲惨的“玩坏的玩具被丢掉”的故事,媒体极方便地并置她初出道时美如清晨玫瑰的照片与后来臃肿不已且嗑药恍神在机场大闹的丑怪特写,作为这则恐怖传奇的提示标签。不论多少年过去,人们仍会记得开头和结局。那个对女人有卓越鉴赏力的老头,在一本杂志封面上看到当时只是小歌星的她的清凉照,惊为天人,特地搭机飞香港,并派人用私人直升机半请半架将其实死心眼脾气硬的女孩送至城市高空大楼的豪宴包厢。只有他们两人。老头的第一句话是:“你不该长那么高的。”微笑着,像对小瑕疵的责备,但立刻又宠纵地原谅。第一次交手女人就应知道自己只被允许是老头诸多玩物里尺寸比例与其他女孩不同的一个。她足足高了老头一个头。

但这男的却又不是她口中那位“我男友”(那个捶墙男),她轻忽他到,在他面前用他的电话打国际越洋和那男友拉咧扯屁毫无意义的废话可以一讲一个多小时(那时的国际电话费贵到不行,没有现在的“外佣电话卡”、网络电话、MSN视讯)。

他说在这样的描述里,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娘娘腔,哭哭啼啼的受虐狂,但是在我悠长的时光河流,在昔日忏情的记忆中,除了这个女孩,我总是扮演伤害、离弃、收集那许许多多美丽女孩的魔男子角色。我对她的迷恋像是脑袋中有个平衡仪坏掉了,难以言喻,无法自拔。在她比较正常的时候,我是那么喜欢她重义气,有话挑明了说,不拐弯抹角的性格,这在那之前我所遇到的台湾女孩们身上完全没有遇过。某部分她让我想到年轻时看过的一部法国电影《忧郁贝蒂》里那个灵魂停留在动物层面以至于注定被人类社会和无所不在的机构所伤害。总之,那一年,我可说把之后几年的生命力全预支燃烧殆尽。那像一场瘟疫,她有办法把任何爱上她的男人全逼疯。她像一截灼烫的放射性元素插进你的脑袋,周边所有的脑灰质全嗤地冒烟烧焦熔化。于是你的眼睛也变成那些狂犬症狗只,发直血红泛出—圈圈无理性的狂人电波……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年(哦如果再多半年,我或许会杀了她),主要是她的状况根本连语言学校最初级班都混不下去。有一天她告诉他,她下礼拜要回台湾了,她痛恨死巴黎了,她一天都不想多待,她要回去找她男友。他当然哭着求她(这之间真的有一次捶墙把指骨捶断了),但她没有表情地告诉他,她已找旅行社订好班机,行李也打包好,时候到了她非走不可。那一个礼拜他们躲在那旅馆里疯狂做爱,做完了昏睡,醒来继续做,肚子饿了简单下一些面条拌橄榄油吃,一直到那天清晨他开车送她到机场。回到公寓他马上去见房东,把房子提前解约。他在巨大的创痛中奇怪地另有一种重获新生的疲倦和喜悦。他觉得前所未有的饥饿,把剩余的存款全领出来,犒赏自己到一间极昂贵的法国餐厅好好大吃一顿,还干掉一瓶红酒。

俱往矣。他在心里哀伤地对自己说,像侥幸从一场暴虐的生存游戏中存活的年轻公猫舔着自己满是破洞的脚垫。

一个礼拜之后,有人敲他出租公寓的门,他隔门问是谁。

那天晚上,他像那些法国男人下厨煮法国菜招待她,还开了瓶超过他经济负担的红酒庆祝他们同居,女孩整晚心情极佳,静静使用刀叉咀嚼他那征服女孩们无往不利的手艺。他日后回忆,那是他与她整个相识期间她脸部线条最柔和的某个神宠时光。似乎她也轻微讶异他与她之前经历所有台湾男人完全不同故而无档案可附比的质地。

临睡前,她把衣服褪尽,裸着身(啊那真让他眼瞎目盲),毫无尖锐、情欲、戏剧性撩拨,几乎可说是平静(这是最令他难过之处)地告诉他:他可以抱着她睡,但别想动任何歪脑筋。

怎么可能?事情发展得太快却又一次打死把底牌翻开,那是一堵毫无商榷机会,他不可能攀越的冷硬高墙。那时他太年轻,不知道一旦他接受这样的关系邀请,就万劫不复被她贬进奴隶船的底舱。他如蒙女王恩赐地脱光衣服钻进被窝,从后面抱着她,一手枕在她头下,另一手不敢放在她胸前而覆在她肚脐处。他不敢爱抚她或装作无意搔拂而过她身体的起伏凹洼阴影处,他彻夜未眠,那话儿硬邦邦顶着她臀部略上的尾椎骨。第一次体会男人和女人共眠,如果没有那拆毁构图均衡的戳入和揉搓拗折,其实是一种近乎固态的羞辱和伤害。一种噩梦而非至福。

她却早早安然入睡,他到天将亮才在一种身体与灵魂同样僵麻疲惫的状态下,意识慢慢熄灭。但可能在眯着不到半小时又惊醒,再眯着再惊醒的反复短眠中,感到他阴茎抵住的部位湿得一塌糊涂,但他始终没有顺势滑进她里面,一种直觉:从那穴口进去的那具美丽身体,充塞着太多像剃刀插满的锋利伤害。但他模模糊糊告诉自己:这没什么,这只是代表他爱上了她。

日后的同居岁月她不断以这种事物的正面与反面,让他以前半生不曾经历的剧烈形式让他体验着像恐怖分子一样的、尖锐疼痛的爱,发狂欲死的愤怒,没有深仇大恨却毫不怜悯地摧毁他的硬心肠。她曾告诉他,在台湾时她和她男友吵架,每每可以将男友激怒至以拳捶墙捶到指骨折断满墙血印。那像是一种暗示,日后他也在她的疯狂折磨下,毫无创意毫无出口地重演这个哭泣捶墙的悲惨动作。

“是我。”那个萧淑慎女孩提着两大行李箱站在门外。她又回来了。这时他的胃像被人握住挤缩到一枚拳头大小。他背抵着门,恐惧、羞辱、欢快,他压抑着颤抖对隔着一面木头门的她说:“你不要进来。你不要进来。”

他不让她再走进那屋内了。

冥王星遭除名发现人遗孀感失望;冥王星被踢出九大行星;冥王星被除名震动“天蝎座”,别了,冥王星。

……来自全球七十五国的两千五百名科学家今天在“国际天文联合会”大会激辩之后,制定最新的行星定义,投票决定把冥王星自太阳系中降级,归入“矮行星”;未来太阳系中,只剩八大行星。

……学界早就认为冥王星是个“怪胎”……一九三0年美国天文学家汤博发现冥王星,当时错估了冥王星的质量,以为冥王星比地球还大,所以命名为大行星。然而,三十年来,天文学家发现它的直径只有二千三百公里,比月球还要小,等到冥王星的大小被确认,“冥王星是大行星”早已被写入教科书,以后也就将错就错了……

她似乎想激怒真正爱她的人去痛殴她(而不是捶墙壁),杀死她,把她那早已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痛苦的身体里的骨骼打断,把肝脏打爆,把胃像拳击沙袋那样打出一个一个凹陷。有一次他开车,她坐一旁没系安全带,路口恰冲出另一辆车使他紧急煞车,她的头倾倒撞击到前置物盒的一剎那,像动物原始反击马上转身一个巴掌狠狠摔在他脸上,打得他一脸鼻血。

她可以在躁怒发飙时瞬间水银泻地一串吐出,仿佛《楚辞》里艰难晦涩植物古名那样连他这青少年曾混过的男孩也不曾听过的三字经。那是曾在最底层最粗暴最绝望的阶级混过的人才可能学会的怨毒脏话。

当然后来他们像真正的同居男女那样有着稳定的性关系,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从一开始,到他们结束,整整一年,她以一种强大的意志力,始终告诉他:她在台湾有男朋友。他呢,什么都不是,不是暂代的情人,不是偷情的共谋,不是第三者,nothing,什么都不是。

她告诉他的往事全像一台剪接机故障后暴乱乱跳的亮白画面,或像一只大蜥蜴之梦境:她童年时曾被父亲性侵过(当然她欠缺描述细节的能力);她家曾在西门町圆环麦当劳那幢楼上有间公寓;她父母是在西门市场摆摊卖水果的;她曾被男人包养过(也不是多厉害的男人,也就是一间铁工厂老板);她进过勒戒所;她十七岁以前的男友全是黑道大哥;后来她在一家西餐厅当女侍时,一个迪化街布庄小开问她最想要什么?一间公寓?一辆奔驰五百?一间店?他都可以送她。她开玩笑说我想去国外念书,他说可以啊,我在洛杉矶有几个房子,圣塔芭芭拉那也有一幢豪宅,你挑个大学,所有费用我出,就挑一间最近的住……

后来她选择来巴黎念书。

小说APP安卓版, 点击下载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