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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尼克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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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男孩的母亲回来后,他们便像两只解了颈链的小狗,欢欢喜喜地从巷子玩到大马路。仔细回想玩些什么?好像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两个人口袋都没钱,两人除了彼此好像也没别的朋友。巷子出去的六线道大马路上的汹涌车潮好像又把那个年纪小孩可能往稍远处冒险的想象力给截断了。

那个年代刚流行起来“任天堂”电视游乐器,他们巷口出去便有一家店里放了几台电视连着游戏机,还有各式各样的游戏卡匣,他们俩总踅进去,负手站在那些大孩子后面,看他们闯关破台。每天去,当然偶尔有意外零用钱打个几次,但大部分时候是愣站在那儿专注研究别人的技艺。日子一久那家店的一个胖老板娘就确定了他俩的行情,开始驱赶他们。男孩比他不畏大人,用三字经回嘴,当然是被以更激烈的方式轰出店外。

也许是某种游戏情节里,穿着忍者服的小人在敌人大宅廊柱间藏匿、潜行、上下翻跳的画面,给了他们小小胸膛里愤怒羞辱之炭火,鼓吹了某种可以执行的复仇想象:他们密谋后,决定闯空门,把那叽歪老板娘的所有游戏卡匣全部搬空。

这个行动的策划从登上国宅楼顶绘出巷弄鸟瞰图开始。他们预定从边墙翻进荣民之家,穿过那个院子,再翻墙进防火巷,然后从一处极高的气窗口翻进那间电视游乐器的后门。这之前他们侦察的状况有三:一,游乐器店的老板娘九点半一定关店锁门走人,但是隔壁一间西药房是二十四小时营业。这是整个计划最大的危险。二,从防火巷翻进那排店家后门的那扇气窗实在太高,这曾让他们极度受挫几乎放弃;但后来在老兵们的后院发现一张废弃破沙发,他们到时可以先搬过去在下面垫脚。三,游乐器的后门是用木门喇叭锁锁上。

每一枚文字的定义被翻牌时刻,

流浪者之歌便变貌成骑兵血洗异族志,

哀伤的受难者则成了渎神的人造人基因工程狂徒。

因为这是一个被驱赶出“我们”之外的“他们”的旅馆,

这里头住的是一群脱汉入胡的可怜鬼。

辛未……赵元昊自制蕃书十二卷,字画繁冗,屈曲类符篆,教国人纪事悉用蕃书。私改广庆三年曰大庆元年,再举兵攻回纥,陷瓜、沙、肃三州,尽有河西旧地。将谋入寇,恐唃厮啰制其后,复举兵攻兰州诸羌,南侵至马衔山,筑城瓦川、凡川会,留兵镇守,绝吐蕃与中国相通路……

沈存中云:“元昊叛,其徒遇乞先创造蕃字,独居一楼上,累年方成,至是献之。元昊乃改元,制衣冠礼乐,下令国中,悉用蕃书胡礼,自称大夏国。”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百十九》

女孩问图尼克:

但是你在这旅馆里转悠着做什么?

这是一个“新人类”巨大工程中那些故障品、怪物或作为比对基因序的抗原在实验过后的抛弃收容所,被称为“他们”的我们威胁了称为“我们”的他们的自我制造工程,因为这些我们身上带着太多他们想delete掉的记忆体基因,如果要将我们编写进他们的变种新人类程序,会造成他们理想型独立人造人品系的混乱。这让我们非常痛苦,因为我们内部的某些人,认为他们里面那些被神圣化的“我们”,其实是之前某些强暴或实验室控管程序出问题而被污染植入的别的人种基因序列。但他们现在坚持那些保存下来的污染后遗变种基因才是好的、进化的、真正的“我们”。他们把强暴之前原生种的我们在强暴后萎缩挤压削减的残余视为可憎的、欲除之而后快的“他们”。问题是这些被称为“他们”的我们其实并不是真正的“他们”。他们也知道,于是他们发明了一个新称谓:“你们”。他们说:“你们”滚回“他们”那边去吧。但我们又不愿意在他们的“我们”还在一单套染色体创造幻梦中虚飘时,莫名其妙被人家强迫变成“你们”。我再强调一次,我们认为自己即是“我们”。

我们,这间旅馆的创建者,发现问题出在我们太依赖他们里面那些“他们”的叙述方式,我们和他们皆受困于这种包括指称代名词整套贫乏表述语言系统,要解决这个单一植株在单一形态记忆黑死病侵袭下灭种的恐怖危机,只有重新创造一套独立于他们之外的语言系统。

孤独王国的国王 他翻开小记事本的一页,在上头画了一幅简易地图,那像一个大写的F:竖直的背脊是那个年代南京东路五段的大马路,F的上下两横则是圈环住故事的两条巷子。在这个F的顶端,也就是第一条巷子的对面,是一栋当时算方圆一公里内最高的建筑,事实上这张简易鸟瞰图,就是他和邻居那男孩跑到七楼高的顶楼阳台绘下的。国宅的对面是他家和男孩家的杂货店,F左上角的内侧区块是一个类似荣民之家住了许多外省老兵的破旧房舍圈住的院落,那个院落向外翻,隔着一条防火巷,恰就是南京东路上一排商家的后门。

那时他和那男孩大约小学四五年级,为何会像电影里的PTU机动部队或黑豹中队要围捕公寓枪击要犯,先跑上大楼居高临下绘制这幅小孩们无意识玩进玩出的巷弄地形图?

那男孩的父亲在一次被车撞后,可能留下某些无法复原的残疾,丢了饭碗也失了志,他的母亲是个能干的女人,硬是借钱在巷子里弄了一间杂货店让丈夫顾店,但男孩下午一放学前脚回家,父亲便后脚出门找朋友喝酒打牌。于是许多个下午,便是他陪着男孩,百无聊赖地趴在杂货店收银的铝办公桌上,两人盯着一台字典大小的黑白迷你电视,看那个时段唯一播出的节目:国剧。有时男孩会请他吃冰柜里的百吉棒棒冰。

图尼克说:“我在发明文字。”

那些死者的肠黏膜像灌香肠一样被塞满加了硝的腐肉。

记忆被漂洗,

意义被篡改,

那像一个猜字谜游戏的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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