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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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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喜欢你的,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神态或风度。答应我,孩子,等我死了,你就给佩兴丝姨妈写信,告诉她你要去找她,说这是我最后的、最殷切的愿望。”

“我答应你。”玛丽说。但一想到自己的命运将发生改变,前途未卜,她心里就沉甸甸的,十分酸楚。她所熟知和喜爱的一切都将离她而去。在艰难的日子即将来临时,就连她所熟悉的、行走过的土地也无法给她带来安慰,什么都帮不了她。

玛丽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弱,日甚一日。她的生命力每天都在衰减。她挺过了收获的季节,挺过了采摘果子的时期,挺过了叶子初次落下的时节。但是,当早上轻雾初生,霜降地面,上涨的河水奔向喧嚣的海洋,惊涛骇浪撞击赫尔福德小小的海滩时,她手扯床单,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用她死去丈夫的名字称呼玛丽,说一些已经逝去的东西,一些玛丽根本不认识的人。她在她自己的小小世界里活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她死了。

玛丽眼睁睁地看着她喜爱、谙熟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转入他人之手。牲畜在赫尔斯顿的市场上售出。家具一件件被邻居买走。一个来自卡弗拉克的男子看中了房子,买下了它。他嘴里叼着烟斗,趾高气扬地在院子里走动,指出他要做的改变,说为了视野开阔,他要砍掉一些树。玛丽一边怀着无声的厌恶从窗子里看着他,一边把属于她的小物件放进她父亲的行李箱里。

这个来自卡弗拉克的陌生人让玛丽成了她自己家的一个不速之客。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希望她赶快离开。她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离得越远越好,永不再回头。她又把她姨妈写的信读了一遍。信写在普通纸张上,字迹难辨。写信的人说,她对她外甥女遭受的打击感到震惊;她根本不知道她姐姐病了,毕竟她已经离开赫尔福德很多年了。她接着写道:“你也许不知道,我们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不住博德明了,而是住在差不多十二英里之外的地方,在通向朗瑟斯顿的路上。这是一个荒凉的地方。如果你来找我们,那我很高兴冬天有你陪伴。我问过了你姨父,他说如果你口风紧,不爱嚼舌头,那他也不反对;如果有需要,他会提供帮助。他不会给你钱,也不会白养你,你要明白这一点。他希望你在旅馆里帮忙,来交换你的食宿。你是知道的,你姨父是牙买加旅馆的老板。”

玛丽的母亲仿佛渴望解脱,并在暗自祈祷,希望死亡快点到来。她对玛丽说:“我不希望你像我那样拼命,那对人的身心都是一种摧毁。等我死了,你没必要继续留在赫尔福德。你最好去找你住在博德明的姨妈佩兴丝。”

玛丽对她母亲说,她不会死,但这没有用。她的母亲死意已决,再也不想和死亡斗争。

“我没想过离开农场,母亲,”她说,“我生在这儿。在我之前,我父亲也生在这儿。你是赫尔福德的女人。耶伦一家属于这个地方。我不怕穷,不怕农场衰败。你一个人在这里操劳了十七年,我为什么不能呢?我身体结实,男人干的活儿我也能干。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不是姑娘家过的日子,”母亲说,“我之所以过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你的父亲,为了你。替别人干活儿会让一个女人心平气和,心满意足,可你要是为你自己干活,就是另一回事了。你会感到空落落的。”

“我在镇上也没什么用,”玛丽说,“我只熟悉河边的这种生活。再说了,我也不想去。对我来说,赫尔斯顿这样的城镇就够了。我最好在这里待着,守着我们那几只小鸡、菜园里的菜、那只老猪还有河上那条破船。就算我去博德明找佩兴丝姨妈,又能干什么呢?”

玛丽把信折叠起来,放进箱子里。她记忆中常常面带微笑的佩兴丝姨妈,竟写了这样一封不太寻常的表示欢迎的信。

这是一封语气冷淡、内容空洞的信,没有一句安慰的话,除了告诫外甥女千万不能要钱,什么也没透露。佩兴丝姨妈,有一条丝绸衬裙、举止优雅的姨妈,却成了一个旅馆老板的妻子!玛丽断定,她的母亲并不知道这个情况。这封信与十年前那个幸福的新娘写的信迥然有别。

然而,玛丽已经答应母亲了,不能食言。何况她已经变卖了家产,她在这里无处容身。无论自己是否受欢迎,姨妈都是她母亲的妹妹,这也是她需要记住的一点。旧的生活已在身后,其中包括她深爱着的熟悉的农场,以及赫尔福德波光粼粼的水。未来,也就是牙买加旅馆,已赫然在目。

就这样,玛丽坐在咯吱作响、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从赫尔斯顿出发,向北行进,经过了法尔河源头的特鲁罗镇。特鲁罗镇的房屋鳞次栉比,尖塔高耸,鹅卵石铺就的街道十分宽阔,头顶湛蓝的天空仍像南方天气好时的一样。在马车嘎吱嘎吱地经过时,门边的人微笑着挥手致意。但是,当峡谷里的特鲁罗镇被抛到身后,天空变暗,公路两边的乡间呈现出一派崎岖不平、未经开垦的景象。村庄星星点点,农舍门边依偎着几张笑脸。树木稀疏,也没有灌木树篱。然后,风声大作,携雨而来。马车就这样隆隆响着进入了博德明。博德明灰蒙蒙的,令人望而生畏,就像环抱着它的山丘。乘客一个接一个地开始收起他们的行囊,准备下车,只有玛丽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车夫透过窗户向里面观望,脸上淌着雨水。

“姑娘家无法一个人生活,玛丽,否则她要么脑子会出问题,要么就会堕落。二者必占其一。你没忘记可怜的苏吧?在月圆夜半时分,她走进教堂墓地,拜访她子虚乌有的情人。你出生前,有个女仆,留下了一个十六岁的孤儿。她跑到了法尔茅斯,和海员们鬼混。

“如果你不能平平安安,那我在坟墓里也不会安宁,你的父亲也是。你会喜欢佩兴丝姨妈的。她爱笑爱闹,心眼儿很大。她十二年前来过,你还记得吧?她的软帽上缀着缎带,她还有一条丝绸衬裙。有个在特雷洛瓦伦干活儿的男人对她情有独钟,但她觉得他配不上自己。”

是呀,玛丽记得佩兴丝姨妈,记得她卷曲的刘海、大大的蓝眼睛,记得她大笑或是闲聊的样子,记得她提起裙子下摆、踮脚走过院子里的泥泞的样子。她漂亮得像个仙女。

“至于你姨父乔书亚属于哪种人,我还真说不上来,”玛丽的母亲说,“我从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你姨妈在十年前那个圣米迦勒节嫁给了他。她寄来了一封信,说了一通云里雾里的废话。那就像个小女孩写的信,你想不到写信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他们会觉得我粗野,”玛丽慢吞吞地说,“他们恐怕看不上我的举止。我们可能也没多少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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