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车夫开始吹口哨,脸色通红,好像希望自己摆脱一种尴尬的境地。玛丽一时冲动,把身体向前倾了倾,碰了碰他的胳膊。“你不和我说些什么吗?”她说,“我不介意你说什么。我姨父是不是不讨人喜欢?是这样吗?”
车夫显得非常不自在,他不敢和她对视,粗声粗气地说:“牙买加旅馆的名声不好呀,稀奇古怪的说法满天飞,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可我不想惹麻烦,说不定那都是胡扯。”
“哪种说法呀?”玛丽问道,“你的意思是那里醉汉很多?我姨父怂恿人学坏?”
车夫不愿意明确表态。“我不想惹麻烦,”他连连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人们是那么说的。体面人再也不去牙买加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我们过去经常去那里给马饮水,喂它们马料,进去小吃一顿,小酌一杯。可我们现在再也不在那里停了。我们快马加鞭经过,一刻也不停留,直到抵达五岔口,然后我们也不会停留多久。”
“人们为什么不去那里了?他们的理由是什么?”玛丽追问道。
“你要去朗瑟斯顿吗?”他说,“要是想今晚驾车穿过沼泽,那可真是疯了。你可以待在博德明,你知道,早上再乘车过去。除了你,马车里没人往前走了。”
“我的朋友还等着我呢,”玛丽说,“我不怕坐车。我也不打算去朗瑟斯顿那么远。你愿意把我送到牙买加旅馆吗?”
车夫好奇地看着她。“牙买加旅馆?”他说,“你去牙买加旅馆干什么?那不是一个姑娘家去的地方。你肯定搞错了,肯定是。”他死死地盯着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嗯,我听说那个地方挺荒凉的,”玛丽说,“可我从来不住镇里。赫尔福德河边安静,无论冬夏都是那样,我就是打那儿来的,我在那里从不觉得荒凉。”
“我说的和荒凉一点儿关系没有,”车夫回答道,“你可能不明白我说的意思,毕竟你对这里不熟悉。我指的不是那二十多英里的沼泽,虽然那已经足以吓坏大多数女人了。嘿,等一会儿啊。”他回过头,对站在皇家旅馆门口的一个女人喊道。她正在点挂在门廊上的灯,因为天已向晚。
车夫犹豫了,仿佛在考虑该怎么说。
“他们害怕。”他终于说道。然后,他摇了摇头,再也不想说下去了。也许他觉得自己没礼貌,有愧于她。过了一会儿,他再次透过车窗往里看,对她说了几句。
“走之前,你不在这里喝杯茶吗?”他说,“前面的路还长着呢,再说沼泽地也冷。”
玛丽摇了摇头。她已经没有食欲了。虽然喝杯茶可以暖暖身子,可她不想从车上下来,走进皇家旅馆,因为到了那里,那个女人会盯着她看,人们也会窃窃私语。此外,她心里有个爱唠叨的胆小鬼在低声说:“待在博德明,待在博德明。”她知道,一旦她进了皇家旅馆,她就有可能向那个胆小鬼让步。她答应过她母亲,要去找佩兴丝姨妈,她绝不能食言。
“夫人,”他说,“来和这个女孩子理论理论。我听说她要去朗瑟斯顿,可她却要我把她送到牙买加旅馆。”
那个女人走下台阶,窥视着车内。
“那是个粗鲁、艰苦的地方,”她说,“你要是去找工作,那你在那儿是找不到的,他们不喜欢陌生人出现在沼泽里。你最好在博德明这里下车。”
玛丽冲她笑了笑。“我不会出什么事的,”玛丽说,“我去投靠亲戚。我姨父是牙买加旅馆的老板。”
一阵长久的沉默。借着马车昏黄的灯光,玛丽能够看见那个女人和车夫在盯着她。她突然感到一阵寒意,焦虑不安。她想听那个女人说些让她放心的话,但那个女人没有说。就在此时,那个女人离开了车窗。“我很抱歉,”她最后说,“可这也不关我的事呀。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