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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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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记得吗?”他微笑道,“我举行婚礼前我们共度的那个晚上。现在我又是一个人了。我们再干一杯,来欢乐一下。要是你的泰札在这里就好了。他比我们更懂得享乐。回去后代我向他问候。他虽然不喜欢我,不过——”

但是,莫德事先没有任何通知,突然就赶来了,他那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的爱和猜疑的激烈性格,让我们都吓了一跳。葛特露德对那信是毫不知情的,现在丈夫突然来访,受到可以说是愤怒的亢奋的刺激,她整个委靡下去。情况之危急,是我想象不到的。我只知道莫德硬逼葛特露德和他一起回慕尼黑。她说要是没有别的办法,她一定会跟他回去的,只是她太累了,因而请求他让她在父亲身边再休息一段时间。莫德则责备她受到父亲的煽动,想要离开他。她愈是平静地说明,他的猜疑就愈是加深,最后他气昏了,命令她立刻回去。这样一来,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她冷静地拒绝了他,说不管他再说什么,她都不听,并且明白地说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第二天早晨,这个僵持的场面总算获得了和解,莫德又惭愧又后悔,他说一切都听她的。随后,也没有到我家来打个招呼就走了。

他总是慎重而有节制地享受欢乐时光。现在他就以这样的口气谈了起来,让我想起已经过去的事物。我以为他早已忘记的极其细微、偶然的事物,也依然栩栩如生地留存在他的记忆中,这叫我十分吃惊。我在他家和玛丽昂·克朗兹以及其他的人共度的第一个晚上,我们曾经争吵的事他也没有忘记。他就是不说葛特露德。她介入我们之间以后的事情他都不说。我很喜欢他这样做。

现在伊姆德的信让他的希望完全破灭了。莫德立刻写了一封措辞激烈的回信,对岳父满怀着疑心。莫德认为这是伊姆德的阴谋,他希望女儿和自己离婚。他要求立即和葛特露德见面,他确信自己可以重新得到妻子。老人带着那封信来找我。我们想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很显然的,葛特露德现在受不了任何刺激,应该避免立刻和丈夫会面。伊姆德非常忧虑,他拜托我到莫德那里去说服他让葛特露德再休息一阵子。现在我明白当时确实是应该那么做的,可是当时我心存顾虑,我认为莫德的岳父信赖我,把莫德不欲人知的私事告诉我,这样的事情让莫德知道是很危险的,于是我推辞了。老人又写了一封信去,当然,那丝毫没有改变事态的发展。

这个没有预料过的美好时光使我觉得很高兴。我任他畅饮葡萄酒,一点也不阻止他。我知道这样的心情对他来说是多么难得,一旦有了这样的心情,他又是何等珍惜。当然,这种心情是少不了酒的。我也知道这种心情不会维持太久,明天他又会变得烦躁和不可亲近。可是,现在我倾听着他那虽然矛盾百出、但却贤明而深思熟虑的言论,我的心里涌现了温暖与几近快活的心情。他不时向我投来只有这种时刻才会有的优美眼光,看起来就像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人的眼光。当他默默地沉思时,我把那个通神论者对孤独的病所发表的言论告诉了他。

“你说什么呢?明天就够你看的了。其实,画好不好对我们来说都一样,我们只是要看看她而已。”

这段冗长沉默的日子也许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时期。一方面葛特露德虽然近在眼前,我却无法接近一心想独处的她。另一方面又有热爱我的布丽姬苔。在和她疏远了一段时间后,我们又开始轻松地交往起来。生活在我们中间的母亲看到我们的烦恼,她对一切了然于心,但因为我固执地保持沉默,对于自己的事情绝口不说,所以她也就不敢问我什么。最糟糕的是,明明知道自己身边的朋友在慢慢走向灭亡,却不能做什么,只能做个无可奈何的旁观者。

餐后我们坐马车去城里购物。先买了一大把菊花、一篮玫瑰花和三四束白丁香。买花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要给R市的葛特露德寄一大盒花去。

只有在葛特露德面前我才能收敛起自己的热情。即使我能因为一时疯狂,让自己恣意地无视我的朋友——她的丈夫的存在去向她求爱,但在这饱受烦恼和痛苦煎熬的温柔女性的眼光下,也还是不得不觉得自己带着同情和关心以外的意图去接近她是非常可耻的。而她愈是痛苦,愈是丧失希望,就愈变得高傲和不可接近。她以从未有过的贵族般的姿态挺直她那修长的身体,抬起她那美丽的深色金发,不允许我们任何人对她有一丝同情的态度,也不允许我们接近她。

“花真美,”他深刻地说,“我知道葛特露德喜欢花。我也喜欢,只是我不会细心地照顾花。没有女人照顾我,我那地方就会变得又乱又脏。”

老伊姆德尽力安抚她,他一点儿也不反对女儿在身边多住一些时间,他写信给莫德,说女儿病还没有好,希望再在家里住些日子。可惜莫德并没有轻易接受这个建议,他在与妻子分居的这段期间,非常想念她,他一直在等待妻子回来,他要让妻子重返自己的怀抱,把她整个据为己有。

“是吗?”他不带一丝恶意地说,“那么你当然是相信了?你应该成为通神论者的。”

“我是爱他的!”她激动地叫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不忠于他。只是和那个人一起生活是很困难的,所以需要更大的精神和体力,我只想再休息两三个月而已。”

“为什么?不过,里面还是有些真理的。”

当然,伊姆德有些吃惊。他原来以为女儿会愉快地带着新的力量和新的意志回到莫德身边去的,但他并没有拂逆她,而且很谨慎地暗示她,为了日后离婚的准备,不妨在目前做一次长期的分居。可是,她却非常激烈地反对这个想法。

以前的她总是充满了力量、欢畅和平静,现在我看到这个美丽、高雅的女性变得这样畏怯,内心深处变得这样惴惴不安,使我觉得奇怪也觉得恐怖。有时候她到我母亲这里来,很亲切地问起我们的起居生活,在灰色的安乐椅上和母亲并坐一会儿,想和我们闲聊。我痛心地看到她努力地装出微笑。不管是我还是任何人,谁也不知道她的痛苦。我们都认为那只不过是神经衰弱和外在的衰弱而已。也因此,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清楚地写着我不可以知道,她也无法向人表白的悲伤。我们像以前一样地聊天、生活、见面,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可是我们都在尽量避免提起存在我们心里的羞惭。就在这悲伤的混乱情感中,有个念头慢慢地攫住了我,不时使我热情激昂。我认为她的心已经不再属于她丈夫,她已经自由了,现在正是我再度获得她的最好时机,无论面对怎样的风暴和怎样的烦恼,我都要用自己的胸膛去保护她。在这样的时候,我把自己关闭起来,演奏我歌剧里头热烈地追求爱情的音乐,就像我突然再一次地爱上了并且理解了这音乐似的。我怀着渴望和期待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夜晚,再一次尝受了青春时代一切已经克服了的痛苦,而那没有满足的欲望之强烈更胜当年。当初我对她燃起了内心的火焰,那仅有一次的接吻滋味,现在更是深深地困扰着我。那吻又再度在我唇上燃烧,片刻之间,多年来的宁静化成灰烬,死了心的念头又重新复苏了起来。

晚上我看见盖着绸布的新画像竖在音乐室里。我们吃过了庆祝盛餐。莫德说想先听婚礼前奏曲。我演奏完后,他除下了画像上的布。我们默默地在画像前站了一会儿。是一幅葛特露德的全身像,亮丽的夏天装束。她那澄澈的眼睛亲切地凝视着我们。过了好一会儿我们才互相看了一眼,握了握手。莫德满满地斟了两杯莱茵葡萄酒,对着画像点了点头。然后我们心里想着她,为她干了杯。之后他小心地抱起画,送到外边去。

但是没有风波发生。他写信给葛特露德,请求她再原谅他一次,她回了信,带着同情与亲切要他忍耐。在这段期间我很少看到她。有时候我去看她,劝她唱唱歌,但她总是摇头。不过我倒常常看到她坐在钢琴前面。

我要他唱首歌,他没有答应。

听到这件事时,我大吃一惊,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害怕的不幸终于降临了。我觉得一旦有过这种丑陋而又愚蠢的场面,葛特露德想要恢复原来的开朗,以及回去他身边的勇气,势必得花上更长的时间了。而莫德在这段期间将会变得更粗暴,虽然他很思念她,却会变得和她更加疏远。无法长期忍受一个人住在曾经有过短暂幸福生活的家里,他会自暴自弃,会酗酒,即使不酗酒,他也会去找别的女人,反正有那么多女人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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