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邂逅
“是吧!”
就这样,我们之间进来了第三者。
她很高兴地听着我说,翻着乐谱,立刻答应马上练习。一个热烈而极度充实的时期来临了。我陶醉在爱情和音乐里,对于别的一切都视若无睹。葛特露德是唯一知道我的秘密的人。我把乐谱拿给她,她就为我练唱。我问她的意见,而且一一演奏给她听。她与我一起热心地研究,她练唱,提意见,帮了我很大的忙。这个秘密,在我们两人合作的作品里,散发出甜美的喜悦。任何暗示与提议,她都能立刻了解和接受。最后她用秀丽的字为我改写誊清。我向剧场请了病假。
葛特露德与我之间没有任何不协调。我们步调一致,从事同样的工作。对我也好,对她也好,这是成熟的青春所绽放的花朵,是幸福的,是充满魅力的。这其中,也燃烧着我那看不见的热情。她已经不再把我和我的作品区分开来,她拥有两者,两者都爱。对我来说,我也无法分别爱情与工作、音乐与生活了。我不时带着惊叹注视这个美丽的少女。她也用同样的眼光回报我的凝视。每当我来或回去的时候,她都热情有力地握着我的手。当我在那温暖的春日下从花园走进古老的房子时,我不知道是我的作品,或者是我的爱情使我变得如此激昂。
这种时光并没有维持得很久,很快就要结束了。我心中的火焰又在盲目的爱的期望中燃起,我坐在她的大钢琴旁,她在唱我歌剧的最后一幕,唱的是女高音的一角。她唱得非常动人。我觉得自己的热情只能燃烧到今天。虽然葛特露德还保有高潮,但我却感觉到热情的光辉已经褪了色。我觉得另一个冷淡的日子一定会来到。她向我微笑,为了看乐谱向我弯下腰来,她发现我眼神悲哀,诧异地注视着我。我默默地站起来,轻轻地用双手按住她的脸,吻她的额头与嘴唇,然后我又坐了下来。她既没有显出惊愕,也没有表示不愿意,只是静静地任我轻抚。她看见我眼中含泪,就用她光滑的手来抚摸我的头发、额头和肩膀。
接着我继续弹钢琴,她唱着歌。接吻与这段不可思议的时光,是我们最后的秘密,虽然我们并没有说出来,却是我们永生难以忘怀的。
但是,还有一个秘密不能永远只是由我们两人所拥有。我们的歌剧必须向别人挑明,寻求别人的帮助。首先就必须找莫德,因为我考虑由他出任主角。主角的激烈与极度的热情就是他的歌唱与他的性格的化身。只是我还有些犹豫,我的作品是葛特露德与我之间的协约,是只属于我们两人的,这作品为我们带来了忧虑与喜悦,是一座秘密的花园,也可以说是只有我们两人搭乘驶过大洋的渡船。
我只能说感谢。她不明白我的心境,只觉得我受到了感动,她又亲切而愉快地和我闲聊了起来。不久我就走了。
我没有回家,也不知道天是否还在下雨。我拄着手杖,走过街道,但我并不是在走,街道也不是街道。我驾着暴风雨的云块,飞过翻腾狂乱的天空。我在与暴风雨说话,不,我自己就是暴风雨,听见从远处传来的令人幻惑的声响,那是清澄、高亢、有如飞鸟般轻快、飘荡的女人的歌声。那歌声不带一丝人类的思考和热情的污染,却包容了一切热情的甜美。
那天晚上,我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点灯。当我不能再忍受时,时间虽然已经晚了,我还是到了莫德那里,但他的窗子一片漆黑,于是我又回来了。我在黑暗里久久地来回奔跑,梦终于苏醒之际,发现我疲倦地站在伊姆德家的庭园前。庭园深处的古木围着住家在那里沙沙作响,屋子里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亮光。晶亮的星星在乌黑的云层隙缝间时隐时现。
过了几天之后,我才又下定决心到葛特露德那里去。这时我接到为我的歌曲作词者的来信。两年以来,我们一直保持着自由的关系。有时候他会写来引人注目的信。我把我作的曲寄给他,他把他作的词寄给我。这一次他写的是:
亲爱的先生!
她也感觉到自己无法再帮助我了。于是她自己问起了这件事。
“主角由谁唱呢?”她问。
“海因利希·莫德。”
她似乎吃了一惊。“啊,真的?我不喜欢他。”她说。
“他是我的朋友。葛特露德小姐。他适合演唱这个角色。”
好久没有写信了。我一直是很努力的。在研究过您的歌曲后,总想为您写出词来,但未能如愿,现在我已经写好了。那是歌剧的歌词。请您谱曲。
您不是一个很幸福的人,这可以从您的音乐中看得出来。我不想谈我自己,不过,这是为您写的歌词,对我们来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能使我们感到喜悦的事物,但至少也要为那些钝感的人们演奏一下美好的音乐,让他们知道生命并不只是表象而已。只是我们还不能充分了解,所以旁人认为我们所做的充满无力感,那是很令人感到痛苦的。
汉士·H
这封信有如火花掉进我心中的火药库里。我写了索取歌词的回信,但我等不及了,于是把信撕掉,打了电报。一星期之内,稿件寄来了,是一出用诗体写成的热烈的爱情小歌剧,有些地方还没有完成,但对我暂时已经够了。我读了之后,把诗句记在脑子里,夜以继日地唱着,来回地踱步着,拉着小提琴。不久我就跑到葛特露德那里去了。
“您非帮我不可,”我叫道,“我作了一出歌剧,配合您的歌声分为三部分。您能看看吗?可以唱给我听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