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二十八章
“野村先生经常去那里,他希望在那里会餐。中国菜也可以,不过今天我坐椅子不合适,想要个日本式的房间。北京楼是中国人开设的,据说也有一两个日本式房间,现在阵场夫人打电话去预约了,您看这样成吗?”
“对了,对了,幸子姐洪量。”阵场夫人在给男客敬酒时,顺手来给幸子斟酒。
“我不知道。”
“今天我喝不了。……雪子妹妹,你来点儿吧。”
谈话从这里打开了一个决口,野村介绍他自己的工作主要是指导、视察兵库县香鱼的增产,全县哪里的香鱼鲜美,以及龙野和泷野的香鱼情况等等。这中间阵场夫人一度把幸子叫到旁边,立着讲了几句话,回头又和野村咬咬耳朵,然后去电话室打电话,打完电话又把幸子叫了去,似乎在接洽什么。等阵场夫人回到席上,幸子把贞之助叫到一旁,贞之助问什么事,她说:“就是会餐地点的事,您知道山手的中国餐馆北京楼吗?”
“不,不是的。是我一时想到能不能这样才办的。”
贞之助上楼时看到面对走廊那间中国式房间已经准备好,就觉得有些奇怪,要说是服务员听错了话,那就不能责怪阵场夫人,可是接电话的如果是那样不可靠的中国人服务员,为什么不采取更谨慎的方法呢。归根到底,还是由于阵场夫人对幸子不够体贴,才产生这样的后果。再加她的丈夫也罢,野村也罢,对于酒楼方面的背约,一句辩解的话也不说,只管热心地赞赏这地方的风景好。
“那……是野村先生这样要求的吗?”
“那么,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好吗?”阵场夫人不容分说地双手紧握着幸子的手,仿佛小孩子死乞白赖地要东西的那副神气。
“噢,是嘛。现在来了两辆汽车,一辆野村先生和雪子小姐和我坐,一辆你们两位和我先生坐,您看这样行不行?”
“那么雪子小姐请……”
“可以,可以,这个房间也很不错嘛。真的,让我们知道了这样一个好地方……”幸子反倒担心丈夫不愉快,叫了丈夫一声,说:“几时领悦子、细姑娘她们来一次好吗?”
“可是人家叫我去呢……”说完她上了卫生间,过了二十分钟才回来,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这时阵场夫人又叫幸子,贞之助忍不住了,立起身来说“我去”。他对阵场夫人说:“内人身体还没有痊愈……有什么事情请您对我说吧。”
“嗯,这里能看到海港里的船,孩子们也许喜欢。”贞之助还是一脸不高兴地说。
“只要你觉得可以就成,我去哪里都行。……你不要这样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坐下,安静一会儿嘛。”
大家围了一张圆桌子坐了下来,野村坐在幸子对面。日本酒、绍兴酒和冷盆一上桌子,晚餐便开始了。阵场谈起最近报纸上纷纷登载的德奥同盟,趁机又谈了一会儿奥国总理舒士尼格的辞职和希特勒进入维也纳的事情,女家方面的人只偶尔插口几句,往往是野村和阵场两人一唱一和。幸子尽管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两次检查——一次在东亚饭店,一次在入席前,出血量都比在家里的时候明显增加了。这自然是由于过分走动的关系,再就是坐在又高又硬的椅子上很不合适,她一面忍耐着心里的不快,一面又担心出洋相,因此心情马上不舒畅起来,可是又毫无办法。贞之助呢,越想越生气,可是他看出妻在拼命忍耐的样子,如果自己再板着脸不说话,就更增加她的负担,因此,他不得不借助酒力尽量不使席上冷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