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二十六章
“这样说来,房子不打算换了吗?”
“这回要结婚了吧?”
“也许是吧。去年还说房子这样小,实在不行,得换个住所。到了今年,这话就不大提了。大概姐夫、姐姐都改变想法了。”
“兆头真吉利。”阿春说。
接着雪子又说出一件意外的事情——这是她亲身观察的结果,不是姐夫、姐姐亲口对她讲的。他们夫妻两个最初那么不愿离开大阪,可是终于下决心去东京的动机,完全是由于姐夫想发迹。使他产生这种欲望的原因,乃是一家八口靠亡父的遗产已经混不下去,说得夸张一些,他们开始感到生活困难了。初到东京的时候,还抱怨房子小,住过一阵之后,心境渐渐起了变化,觉得这样住下去也并非不可忍受。最主要的大概是被五十五元一月的房租打动了心吧。姐夫、姐姐并非对谁辩解,他们口口声声说什么房子尽管小,房租便宜极了,讲着讲着,后来大概就上了低廉房租的钩,存心定居下来,不再搬家了。因为住在大阪的时候,还得顾虑名望和气派,到了东京,谁都不知道“莳冈”什么的,无谓的摆阔,远不如留心多增加些财产,姐夫这种实利主义的思想转变是很自然的,证据就在他这次升任分行经理,薪水增加了,经济上当然宽裕了,可是,用大阪时代的眼光来衡量,一切都变得吝啬了。大姐领会姐夫的用心,省吃俭用到了极点,每天厨房里买的东西明显地节省了。要供给六个孩子吃饭,本来就不简单,买一棵菜,动脑筋和不动脑筋相差很大,说得不好听些,家常饭菜的菜单也和在大阪时不同了。土豆烧牛肉也罢,咖喱饭也罢,菜肉酱汤也罢,原料不多,可是大家都能吃饱。吃牛肉就从来没有吃过火锅,只有薄薄的一两片到嘴。尽管如此,有时晚上让孩子们先吃,大人们随后另开一次饭。那顿饭陪着姐夫慢悠悠地受用,菜和孩子们吃的全不一样,东京的鲷鱼虽则不好,可是在这种时候就能吃到生鱼片。实际上那顿饭要说是为了姐夫,莫如说他们夫妇俩看到经常让我陪着孩子们一起吃大锅饭太可怜,才那样安排的。
“嗯。和呆在大阪的时候不一样了,无论做什么,没有人批评指摘,她爱怎样就怎样,轻松愉快得很。再说东京这个地方尊重女子的个性,不受社会风气的拘束,比如穿衣服吧,可以挑自己合适的穿,这些都比大阪好。”
“事情本来就瞒不住,只要不在人前乱讲就行。”
也许是多喝了两口葡萄酒的关系,雪子像孩子那样活泼高兴,话也比往常说得多了。尽管她嘴上没说,看样子仿佛是隔了半年又能回到关西这块土地的那种幸福感——在芦屋的会客室里和幸子、妙子深更半夜欢叙的幸福感藏都藏不住似的。
“是!明白啦。”
“我们可以睡了吧。”贞之助这样建议,可是大家还谈得很起劲,因此他又起身去加劈柴。
“你阿姨和娃娃在节日一同到来了。”
“看到大姐他们的样子,觉得大概是那么一回事。……总之,瞧着吧,那个家搬不了啦。”
“真的,今天果然来了。”
“嗯,原来这样。到了东京,大姐他们的人生观完全改变了吗?”
“瞧!小悦,你妈妈的话中了吧?”
“懂就好。春倌也得小心点,否则又要闹出上次那样的事来。”
“不久我还想请你带我去东京,可是涩谷的住宅太小,究竟什么时候换房子呢?”
“嗯,嗯,这点儿事情我懂。”
“那就说不上了……可不像在找房子的样子。”
“小悦,你这话在阿姨面前不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