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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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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有?那你为什么不把他带来?我们一定会很高兴看他玩我们的士兵。”

“在这里找他。”

“他病了吗?”法官问。

“噢哟?”马瑟谢德说。

“啊,没有。他只是玩腻了他的玩具,孩子都会这样。”她摇着孩子,神情疼爱又漫不经心,“得啦,得啦。这位先生正看着你。”

“谢谢你,”法官答道,“我以后也许会采用你的建议。”他转身走了。然后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那个年轻人正看着入口。法官茫然地看着他,嘴唇翕动了一下。他转身接着走,然后又停下,呆住了。他的脸上全是震惊,变得像一副面具一样纹丝不动;那张敏感、无力的嘴,那对小巧的鼻孔,那双只有瞳孔或没有瞳孔的眼睛。他似乎丝毫也不能动了。这时,马瑟谢德扭头看到了他。刹那间,马瑟谢德暗淡的眼睛闪烁了一下,他那短小、无牙的下巴剧烈地动了一下,开始持续下垂,最后停下了。

孩子不停地哭着。“他没别的玩具吗?”法官问。

人们不停地从他们面前的路上走过。一个带着一个孩子和一只篮子的妇女经过这里。她年纪很轻,披着一块朴素、拉绒的旧披肩。她把一张不算漂亮但活泼可爱的脸转向那个被马瑟谢德称作英格索尔的人,并用亲切、平静的嗓音对他说话。随后,她亲切地看了看法官,执着的目光里没有强悍或怯弱,然后继续往前走。“喂。你不能。你不能。”然后,他的脸变得完全模糊了。说着说着话,他的脸就消失了;他以沉思和惊恐的语调重复着“不能。不能”。“不能。”他说。“你是说你不能给我任何的话?是说你不知道?是说你也不知道?就你,罗伯特·英格索尔?罗伯特·英格索尔?”另一个人没有动。“是罗伯特·英格索尔在对我说,我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依靠着一根丝毫不比我结实的芦苇?”

“哦,”法官答道,“好吧,如果我还在我一开始认为我所在的那个位置上,我不会知道我是否在这里。但你是绝对不在这里,是吧?”马瑟谢德激烈地骂着。“是的,”法官说,“那时,我们下午坐在我的办公室里,讨论伏尔泰和英格索尔,从未想到我们会谈起这种问题,是吧?你呢,是无神论者,哪怕是看一眼高耸入云的教堂尖塔也会激怒你,而我却是从未偏离一点理性来接受你那省心省力的虚无主义理论。”

另一个人仍没有抬头。“你看见那个带着孩子刚走过去的妇女了。跟着她。观察她的脸。”

马瑟谢德的一只胳膊猛烈挥动了一下。“就是这里,老天爷作证!那些个传道士。那些个高喊耶稣者。”

“一个年轻妇女。带着一个……”法官看了看另一个人。“啊。我明白了。是的。我要看看那个孩子,我会发现伤疤。然后,我就观察那个妇女的脸。是那样吗?”另一个人没有回答。“那就是你的答复?你的最后一句话?”另一个人没有动弹。法官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往上的运动使他眼睛周围的皮肉皱了起来,就像绝望、忧伤的火焰在熄灭之前作最后的一蹿,在他的苦脸和坏牙上留下它临终的微光。他站起身,把照片放回公文包。“就是这个人说他曾是罗伯特·英格索尔。”他沉思着,牙齿以上的部分呈现出微笑,只有眼睛除外。“我寻找的不是证据。在所有人中,就我知道证据只是人们为了向自己和他人证明他们极度的欲望和愚蠢有理而编造的谬论。我寻找的不是证据。”他把手杖和公文包夹在胳膊下面,又卷了一根细长的烟。“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不相信你是罗伯特·英格索尔。即使你是,我也无法知道。总之,无论是对还是错,一个人必须怀有某种不可缺少的稳定性,因为只有它才能允许他死。所以,我过去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我现在怎么样,将来还是这样,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刻来临。然后,我就不再存在了。怎么样?不存在。存在。不存在。”

另一个人在口袋里找了找。“没有。”他看了看法官。“在这里找他。”他说。

“啊,有的。多得天黑时我都不敢在屋里走动。但他最喜欢他的士兵。很久以前住在这里的一位老先生,据说很有钱,把它们给了他。一位留着白胡子的老先生,他的眼睛是鼓出来的,老人吃得太多就会这样;这我告诉他了。他有一个男仆拿着他的雨伞、大衣和船上用的毛毯。他有时在这里和我们坐上一个多小时,一边说话,一边吃力地呼吸着。他总是带着糖果什么的。”她低头看了看孩子,神情沉静。法官疑惑不解地站了起来,低头默默地看着孩子有疤的脏脚。妇女抬头看了一眼,又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你是在看他的伤疤,想知道他是怎么得的它们,是吧?那是有一天别的孩子和他一起玩时造成的。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会伤害他。我猜想,他们和他一样吃惊。你知道孩子们过分安静时是怎么回事。”

“你有火柴吗?”他问。另一个人看了看他。法官举起了烟。“火柴。”

“是的,”法官说,“我也有一个儿子。”

这次法官真的笑了,但眼睛除外。另一个人看着他,那严重的忧虑这时掺入了轻微的好奇。“你是说你不信?”法官大声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掏出一个装烟丝的布袋,卷了一根细长的烟。他抬头看时,发现另一个人又在看入口处。法官停住了笑。

“这要看你说的‘他们’的所指和‘这里’的所指了。”

夹着那根没点燃的烟,他首先想到要往前走。可是他又停止了,低头看着那个孩子。孩子在路上坐在那个妇女的脚边,四周摆着铅制的小人,有的站着,有的倒着。篮子这时空了,翻倒在一旁。法官发现,那些小人是罗马士兵,被不同程度地肢解了——有的没头,有的没胳膊没腿——被散乱地摆在四周,或俯卧地上,仿佛在沉思默想,或仰卧在稀薄却神秘的灰尘中,以败兵的神秘目光仰望长空。孩子脚面的正中心各有一块小疤。他那只露在外面的手的手心里有第三块疤。当法官默默无语、目不转睛地俯身察看时,孩子把剩下的几个小人胡噜倒了,他又看到了第四块疤。孩子哭了起来。

马瑟谢德是个矮胖的男人,穿着一套搭配不当、满是油泥的衣服,肮脏的衣领上也没打领带。马瑟谢德看了他一眼,暗淡、困倦的目光里充满了强烈的愤恨。“那么,是他们带你来这里的,是吗?”

妇女“嘘”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法官,然后跪下去把那些士兵扶起来。孩子不停地哭,有着一条条脏印的脸蛋结实、从容、冷静、无泪。“看哪!”妇女说,“看到了吧?这里!这里也有彼拉多!看哪!”孩子不哭了。他坐在灰里,用无泪的双眼看着那些士兵,表情像那些士兵一样神秘、超然、尊贵、冷淡。她把士兵胡噜倒了。“你瞧!”她用疼爱、快活的嗓音喊道,“看到了吧?”孩子坐了一会儿,然后哭了起来。她抱起他来,坐在长凳上,来回地摇着他,抬头看了一眼法官。“得啦,得啦,”她说,“得啦,得啦。”

“没错,”法官说,“是我。”随着催眠力的离去,他的脸又笼罩在困惑和谨慎的阴影之中。甚至在他自己听来,他的言词也像是出自白痴之口。“我还以为你死……”接着,他尽了最大努力,嗓音又变得轻微、戏谑和镇定,“噢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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