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
“啊。”声音又从法官那暗淡的牙齿后面传出。他小心地合上公文包。他从口袋里掏出半元钱。“也许他也玩腻了这些士兵。也许用这……”
“我妻子。确切地说,她还没成为我妻子。但婚礼本应是在中午举行。”
“当然,就是这样。”她看了看他,静穆而又诧异。
“那么你等在这里是要……”法官凝视着另一个人。他眯起双眼,目光锐利而严峻。他突然厉声说道:“废话。”
“那么你说那匹矮马有多大了?”
“没有。”另一个人看了看他。“你不认识她吗?”
“唔,我……它看上去大小正适合他。”
法官的牙齿隐约闪现了一下。“恐怕他玩玩具太大了一点。”他从公文包里拿出照片,“这就是我儿子。”
“是的。他的年纪也该跟你差不多。他是十岁上死的。”
妇女接过照片。孩子不停地大声哭着。“哟,是霍华德。是啊,我们每天都看见他。他每天都骑马路过这里。有时他停下,让我们也骑马。我在旁边走,把他扶住了。”她补充道,同时抬头看了看。她把照片拿给孩子看。“看!看见霍华德骑他的矮马了吗?看见了吗?”孩子没有停住哭,他注视着照片,脸上一条条的泪和泥,神情超然,仿佛在同时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她还回了照片。“我猜你在找他。”
“哦。一个儿子。我明白了。”
“啊。”声音从法官那瞬间闪现的牙齿后面传出。他把照片小心地放回公文包,手指还夹着那根没点燃的烟。
“你没撞着孩子吧?”
“那么你是说是匹年轻的矮马吗?”
“我不得不那么做。”年轻人看了看他,紧张而又忧虑。“当时我晚了,就开了快车。一个孩子跑到了马路上。我开得太快停不了,就不得不转弯。”
“唔……是的。是的。”她看着他,眼睛圆睁着。
“出了什么事,是吗?”
法官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我来这里是为了逃避某个人,不是为了等待任何人。”他看了看另一个人。他脸上依然是一副苦笑。但他眼睛不在笑。“如果我是在等任何人,那也许是我儿子。”
妇女在长凳上挪动了一下,收拢起裙子,做出邀请的动作。“你不想坐下吗?你肯定会看到他路过这里。”
“我猜你也是在等你妻子,”他说,“希望你能等到她。希望你能。”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淡淡的绝望。“我猜她年纪大了,像你一样。一个人寻找和等待他或她与之携手到老的另一个人时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因为像我这样等待和寻找一个尚未嫁人的姑娘就已经够受的了。当然,我的情况可能是最难忍受的。你瞧,如果那事发生在第二天该多好——无论什么事也行。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想我也会因为那个孩子而不出来了。也许我只是在想象我的情况糟糕。它不可能有我想象的那么糟。它一定不可能。我希望你等到她。”
法官又“啊”了一声。他用老年人模糊的眼睛疑惑地看了看她。“跟你说,情况是这样的。他总是骑着同一匹矮马,你是这么说的吧?”
“什么?你说什么?”另一个人问道,神情茫然、紧张,又有点急切。法官挪开了视线。他额上因气愤和惊讶而起的皱纹松开了。他似乎是采取了迅速而审慎的行动将它从脸上除了去。他就像一个击剑外行,面对着某种不大可能发生的危机舞了一会儿剑,却握着剑突然发现危机就在面前。他神情警觉,迅速朝着入口凝望起来:他似乎在以一种平静而又强烈的专注默默地凝望着那些进入者的脸。他默默看了一周,视线又回到另一个人。那个年轻人仍然在注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