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换位置
“上尉想到之前,我就这么考虑了,”宪兵说,“他说天黑后他回不了船,因为太阳下山时他把船藏起来了。”
小伙子蹦了起来,像一根放松的弹簧,像一只解开皮带扣走在脚后跟的小狗。“哦,你不像话!”他喊道,“哦,你赖皮!那是艾尔根街!哦,你不像话!我现在只输你一局了!”他只跨出一步就完全超越过鲍加特,此刻他整个身子压在龙尼头上。“是不是?”小船正减低速度朝码头靠去,引擎懒洋洋的。“我对不对?现在只输你一局,是吧?”
“哦,”上尉说,“倒是听说过他们。我此刻记起来了。”他现在也注意到,虽然这条街满热闹的——它就处在一家生意兴隆的咖啡馆外面——这里人来人往,当兵的,老百姓,女人家都有,可是他们谁都连停都不停一下,仿佛已经见惯不怪,他眼睛直看着宪兵,说:“你能不能把他弄回他船上去呢?”
“哦,”上尉说,“我还以为这些小艇是指挥官的专用艇呢。你是说他们让军官来干这样的小——”
“不过有时候还出事儿,即使是现在?我是说,有时候它们还会炸飞,即使安了绞盘?”
“就是那类东西,”中尉说,“你见到过的——那种小艇。是汽艇,加上伪装,等等。在港口里横冲直撞。你见到过这种东西的。他们一整天玩这个,到晚上就在此地排水沟里一倒,一直睡到天亮。”
“哦,没准头的,那是自然。小船开出去,没回来。蛮可能的。永远也查不出原因,自然是。没听说过有一艘给俘获过。蛮可能的。反正我们没遇到过。暂时还没有。”
“码头底下?一只小船?那是什么呢?”他此刻是在跟中尉说话,“他们是不是在使用某种水上摩托艇?”
英国小伙子再次努力振作起来。“没事儿,放心好了。”他模糊不清地说,他的声音挺悦耳,几乎讨人喜欢,也很文雅。“习惯了。虽然石子地硬得有点难受。应该命令法国人修一修的。客场球员应该有好点儿的场地玩球,你说什么?”
“艾尔根街呀!他方才没有注意他们把她换了。好啊,那我只输他一局了。”他用明亮、急切的眼光注视着鲍加特的脸。“海狸,你知道吧。我说的是。觉得好些了,是吗?”
“哦,”上尉说,“我懂了。”可是很明显他压根儿没懂,也没有好好听,听了也根本不信。他瞧瞧那个英国小伙子。“哎,你可不能让他就这样待在这里呀。”他说。
“是的,”鲍加特说,“是好些了。”
“他们就是这么干的,”中尉说,“城里整个夜晚哪儿都是他们。排水沟里都满了,他们的宪兵一车车把他们装走,就跟公园里的保姆那样。说不定法国人让他们用汽艇,为的是不使他们白天睡地沟。”
“是的,”鲍加特说,“是的。”他们进入港口,小船的速度仍然很快,但此刻发出了噗噗声,平稳地滑过暮色苍茫的内湾。小伙子再次把身子伛过来,声音显得喜滋滋的。
“站直啰,水兵!”那宪兵粗暴地说,一边拽拉他那摊泥似的负担。“没准上尉能听出个头绪来。我可一点儿也听不懂。他说他们把小船藏在码头底下。晚上开到码头下面,要到第二天潮水动了才能把它再开出来。”
“一句话也别说,求求你!”他悄声说。“大家注意!”他站直身子,提高了嗓门:“我说,龙尼。”龙尼没有扭头,可是鲍加特看得出他是在听。“那艘阿根廷船真有意思,对不对?竟进到那里面去了。你们说它是怎么经过我们这儿的?蛮可以就停在这儿的嘛。法国人会买下那批小麦的。”他打住了,狠巴巴的——俨然是个长了张迷途小天使脸的马基雅弗利。“我说,咱们这儿已有多久没来过外国船了?好几个月了吧,啊?”他再次伛低身子,悄声说。“现在,瞧我的吧!”可是鲍加特看不出龙尼的头有一丝一毫的移动。“他是在细细观察呢!”小伙子轻轻说,完全是用气声。龙尼正在观看,虽然他的头纹丝不动。接着他们看见了,剪影似的映衬在冥色朦胧的天空前,那是一艘被扣船舰模模糊糊、篮子形状的前桅。龙尼的手臂立刻举起,指向那儿;他仍然连头也没有扭,仅仅透过那只冰凉、咬紧的烟斗,说了一个词儿:
“藏起来了?”
“海狸。”
“他压根儿没注意。哦,上帝!哦,老天!”
“胡说八道。”上尉说。他又在看那个英国小伙子了。
鲍加特爬起来在圆筒上坐下。海港入口处就在前面,小船速度放慢了一些。天刚变黑。他静静地说:“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吗?”小伙子瞅着他。鲍加特碰碰圆筒。“这个,发射不出去。”
“我说不上来,”中尉说,“没准是让小艇把热水从一条船送到另一条上去。或者是送面包。要不就是忘了带餐巾或是别的东西时可以快些来回。”
“哦,是的,正因如此,他们在上面安了绞盘。这是稍后的事了。先是造出第一艘船;有一天全炸烂了。因此才安了绞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