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换位置
“别废话了,我说,麦克,”鲍加特说,“走吧。”
鲍加特看着这些物件。不过他的脸仍然心事重重,十分严肃。他把东西重新包起,带着它走到码头边,悄悄扔进水里。
“在翅翼上?”英国小伙子说,“干吗把咖啡留在翅翼上?”
在他朝那艘看不见的船走过去时,他见到有两个人走近。他立刻就认出那个小伙子——高挑、细瘦,已经在说话了,而且滔滔不绝,他的头向比他矮一些的同伴倾侧过去,此人在他身边拖着步子走,双手插入兜里,在抽一个烟斗。小伙子在一件发出啪哒啪哒响的油布雨衣底下仍然穿着那件小夹克,不过已经不戴那顶匪气十足的便帽,此刻换了顶步兵用的满是油污、长及肩部的巴拉克拉瓦盔帽,它拖曳着一片帘子般的布,它长得像阿拉伯人的头巾,在空中飘飞,仿佛在追逐他的声音。
“你听着。”麦金尼斯说。他的手往前伸;一件冰冷的东西胡乱地往英国小伙子手里塞去——是只瓶子。“要是你觉得不舒服,懂吗?就喝上一口。”
他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便转过身来。不过那只是飞机场的一个传令兵,他由那个手持步枪的水兵带过来。传令兵手里拿着一只大纸包。
“秃鹰?”客人喃喃地说,“哦,我说。不如说像一艘快艇。空中飞的。我说,就是这样。”
“是麦金尼斯中尉交给上尉的。”传令兵说。
“不是的。”麦金尼斯说。鲍加特不知上哪儿去了。“它是一整团飞上去的。像大云雀,嗯?像秃鹰,懂了吧?”
“别朝舷外?”
过了半晌麦金尼斯才说:“炸弹?”那声音像是发自一个快晕过去的人。接着两个飞行员对看了一眼;他们异口同声地叫道:“右翼!”接着他们像一个人似的从滑板门里钻出来,跑着绕过飞机,看右翼底下,客人跟在他们脚后。那颗炸弹,尾部挂吊着,像个铅锤似的直直地垂在右轱辘旁,炸弹头刚能触及沙地。与轮迹平行的是炸弹尖在沙子里划出的一道长长的细线。在两人身后,英国小伙子的声音又高又清晰,很天真:
“别朝外面,别朝舷外吐。”
“简直吓坏了,我独自一个人。想告诉你们来着。可是明白对自己职务上的事你们比我内行。技术呀。神了。哦,我说,我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明白什么?那是。明白什么?”
鲍加特接过纸包。传令兵和水兵退走了。他打开包包。里面有几件东西和一张笔迹潦草的字条。东西是一只新的黄缎子的沙发垫子和一把日本阳伞,显然是借来的,还有一把梳子和一卷手纸。字条上写着:
“它比一艘快艇大些,”他用他那充满生气和兴趣的声音说道,“我说,你们知道的。它不是一整团飞上去的。你们骗不了我。以前见过。它由两部分组成:鲍加特上尉和我在一处;麦克和别一个在另一处。是吗?”
哪儿也找不到照相机,科利尔不肯借给我他的曼陀林。不过也许龙尼可以用梳子奏乐的。
他们重新穿过机场,朝那面吐火的墙走去。他们走近时,客人开始辨认出那架汉德利—佩奇的形状与轮廓。它看上去像一节普尔曼车厢朝上斜插进了一幢未盖成的摩天大楼空架子的底层。客人一声不响地看着它。
麦克
六
“当然。我们全都会的。在飞行的某个阶段。这东西能让你好过些。不过倘若仍然止不住。明白吗?”
一个手持上了刺刀的步枪的水兵放鲍加特进码头并且指给他小船的方位。码头上空荡荡的,他起先未见到那艘船,直到他走近码头水边垂直朝下看,才见到小船内部以及两个穿着油腻腻劳动服的下伛的背,这两人站起来快快地瞥了他一眼,紧接着又弯下身去。
“哦,我会不舒服?”
这条船大约有三十英尺长三英尺宽。它涂上了灰绿的伪装漆。它的上层甲板在前部,有两根粗笨、倾斜的排气烟囱。“我的天,”鲍加特想,“要是那一层全是发动机的话——”上层后部是驾驶座;他见到一只大驾驶盘,一块仪表板。有一片厚厚的挡板,也是涂了伪装漆的,竖起在光秃秃的舷边,大约有一英尺高,从船尾一直朝前伸到上层甲板跟前,而且一直绕到上层甲板后沿,因此是一直包抄到船尾另一个边的,它围住了整条船,除了船尾那三英尺的宽度,那里是敞开的。正对着舵手座位像一只眼睛似的是挡板上的一个洞,直径大约有八英寸。他朝那狭长、一动不动、邪恶的船身看去,只见船尾处有一杆可旋转的机枪,他又看看那圈低低的挡板——它所围住的整条船只比水面高出不到一码——也看着那只空洞、朝前瞪视的独眼,他平静地思忖:“这是钢的。是用钢制作的。”他脸色十分严峻,心事重重,他把军大衣掖掖紧,扣上纽扣,仿佛感到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