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等一等，八爷还有酒没有？我还欠一盅，喝完酒请大嫂热热的，酸酸的，辣辣的给咱作三碗汤饭，咱们一气吃完，再谈会务，好不好？”

“说真的，八爷，作什么营业也没有作官妙。作买卖只能得一点臭钱，（钱少而由劳力得来的，谓之臭钱。看老张著《经济原理》第二十三章。）作官就名利兼收了！比如说，商人有钱要娶小老婆，就许有人看不起他。但是人一作官，不娶小老婆，就没人看得起。同是有钱，身分可就差多了！”

“可就是！就是！你说谁应当作会长？”

“就是！就是！”

“谁说的？自治会是我们办的，会员是我们约的，我们叫谁作会长谁才能作！”说着，老张又夹起一块肥肉片放在嘴里。

“小四！小四！”孙八喊。

“小事！我决不在乎！”老张说着捧起肚子就往起站。

孙八给了老张几粒仁丹，老张吃下去，又试着往椅子上坐。

“你等等，天还早，我去给你拿车钱！”

“八爷！有仁丹没有？给我几粒！新添的习气，饭后总得吃仁丹！”老张闭着嘴笑了一笑，以防食管的泛滥。

“说话找话，八爷！你到底要立妾不要？”老张的主要目的才由河套绕过来，到了渤海口。

“那不是全凭大家选举吗？”孙八爷两三月来受自治界的陶染，颇有时把新词句用的很恰当。

“我没心立妾，真的！”孙八很诚恳的说。

“你想谁应当作会长？”

“不！”老张摇着头摆着手往外就走。

老张吃完三碗汤饭，又补了三个馒头，几块中秋月饼，才摸了摸肚子，说了一句不能不说的：“我饱了！”然后试着往起捧肚子，肚子捧起，身子也随着立起来，在屋内慢慢的走。舌根有些压不住食管，胃里的东西一阵阵的往上顶。

孙八一手拦着老张，一手从衣袋里掏出两块钱。老张不接钱，只听着孙八把钱往自己衣袋里放。啷一声两块钱确乎沉在自己衣袋的深处，不住的说：“哪有这么办的！”然后又捧着肚子坐下。

“好！”孙八去到厨房嘱咐作汤饭。

两个人又谈了些关于自治会的事情。孙八打算如果叔父作了会长，他就在城里买一所房，以便广为交际。老张是自治成功，把学堂交给别人办，自己靠着利息钱生活，一心的往政界走。两个人不觉眉飞色舞，互相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