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谁啊？”释放奴隶一面问，一面急遽地转过身子，“克雷布里克吗？……逢到了什么好运气啊？……你从哪儿来？”

“立刻端过来！……再过一分钟，让你们自己判断好了，究竟我刚才是否在为我的食物夸口。”

他走开了，但一会儿又回到房间里，准备领波尔齐乌斯·穆蒂利乌斯到马厩里去，以便他挑选他所需要的马匹。

那时候，那个释放奴隶似乎已陷入了沉思之中，阿普利亚人一面在玩弄放在桌上的刀叉，一面用他锐利的眼睛察看着新来的客人。

那时候又到了一位客人。就他的装束看来，大概是人家的仆人，他亲自把他的马拉到马厩里去。波尔齐乌斯·穆蒂利乌斯已经在那里了。他正在察看马夫怎样替那匹他亲自挑选的马儿装鞍具。刚来到驿站的那个仆人向波尔齐乌斯和阿泽利翁照例问过好，又亲自把他的马拉到沿墙那排大理石马槽前面去。他在其中的一只马槽前面停下来，卸下了他那匹马的马勒子和别的马具，又在马儿前面放上一小袋燕麦。

两个旅客的对话到这儿就中止了。

正当那个仆人为着他的马忙碌时，曼利乌斯·因佩廖苏斯的释放奴隶也到马厩中来了。他是来探看他的马儿的。他开始亲切地抚摩他的马，同时趁着波尔齐乌斯·穆蒂利乌斯和阿泽利翁不注意的时候，跟那个刚来的仆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自然啰，”阿普利亚人回答；他站到门楣下面，叉开两腿，背着双手，接着就唱起萨谟奈省坎帕尼亚省和阿普利亚省的牧人和农夫所喜爱的、颂扬牧神潘的民歌来。

“是四十匹，公民，是四十匹，因为我的马厩是第一等的，不是那种末等的蹩脚马厩，你得明白……”

驿站长一会儿就回来了，他拿来了一块小木牌。木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阿泽利翁。他把它分成两半，把上面写着“利翁”的那半块交给了阿普利亚人。

“你能允许我，用我那匹马来换你二十匹马里面的一匹吗？”阿普利亚人不耐烦地问。

“这半块木牌可以对你有些帮助，你把它拿给别处的驿站长看，他们就会竭力为你服务，为你挑选最好的马匹等等。而且不论什么客人，只要有我这半块客牌，他们都是一样看待。我还记得，七年以前，赫赫有名的苏拉的释放奴隶科尔内柳斯·赫里索贡努斯曾经骑马经过这儿……”

“一个极其讨厌的家伙！”释放奴隶说。

那个仆人做完照料马的工作，转身向门口走去，当他走到释放奴隶身边，故意装出一副刚刚发觉和知道他的样子，大声叫道：

“光荣归于为一切人赐福的伟大的解放者朱庇特，”阿普利亚人说，“他终于把我们从这个饶舌汉的唠叨的蠢话中拯救了出来！”

“我对卡斯托耳起誓！……拉弗雷尼乌斯！……”

说完他就进去了。

“我对赫耳枯勒斯起誓！……还问我欢喜不欢喜它哩？……自然啰，我很欢喜……那是真正的阿普利亚骏马……强壮……烈性子……两胁略微隆起……四脚却又细又灵巧；马脖子弯曲得这么好看……它具有好马的一切优点。我做这儿的驿站长已有二十年之久，我自己也认为我已摸到了一些相马的门径，我懂得马的好坏；除此之外，我自己也是在阿普利亚省出生的，我完全懂得我们本省的马所有的优点和缺点，请您想一想……”

“我衷心地感激你的盛情，”阿普利亚人打断阿泽利翁说，“你可以相信，尽管你有那唠叨不绝的废话，我波尔齐乌斯·穆蒂利乌斯，格纳蒂亚的公民，决不会忘记你的好心，而且要永远保持对你的真正友情。”

“那么，”阿普利亚人吃完烤羊肉以后，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发觉你很欢喜我那匹马，对不对？”

“波尔齐乌斯·穆蒂利乌斯！……”阿泽利翁重复道，“很好……为了不忘记你的名字，我要把它写在我的备忘的羊皮纸日记上……你得明白，这儿来往的客商多得很……这么多的姓名，这么多的事情……那是很容易忘记的……”

驿站长回来了。他给每一个客人端来了一小盘刚才答应过他们的烤羊肉，两位客人就立刻放开肚子大嚼起来。于是，驿站长又在他们面前放下两瓶他刚才过分夸赞过的福尔米亚葡萄酒。虽然它并没有想象中的朱庇特的仙浆那么好，不过也可以马马虎虎弥补一下这位饶舌的驿站长过火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