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可是你们得派一个人到营地去向他们发警报,并且用我的名义要求大家严守秩序,保持肃静。”
斯巴达克思选中的那片营地的南方,朝萨莱诺的那一边,也是安全的,不可接近的;因为岗地耸立在一个深渊旁边,深渊四面尽是垂直的悬崖峭壁,它的形状好像一口井——要想攀援这些峭壁,不要说是人,连野山羊也不行。
但是站在前面的哨兵,突然听见走近的人发出“坚持——胜利”的切口,十夫长就带着八九个哨兵下去察看来人究竟是谁。这时候,整个营地中的人都被惊醒了。在几秒钟内,全部角斗士都默不作声地沉着地武装起来,而且每个人都已站到自己那个中队的行列里去了。队伍排列得非常整齐,好像苏拉、马略军团中的老兵一般,他们准备英勇地击退任何进攻。
经过两小时左右的艰苦攀登,斯巴达克思的队伍终于来到一片宽阔平坦的岗地上。从那儿再向上几百步就是维苏威火山的绝顶,永世不化的厚厚的积雪,像一张巨大的白膜似的蒙住了它。斯巴达克思决定在这儿扎营。当战士们坐下来休息的时候,他就绕着这片岗地仔细巡视了一下。岗地的一边,蜿蜒着一条陡峭的崎岖不平的小径,那就是他们上来的那条道路;岗地的另一边是不可攀援的悬崖峭壁;从岗地的第三边,可以望见对面的山峰,在那些高山的山脚下,在那树林茂密的峭壁下面,伸展着一大片阳光灿烂的田野,上面点缀着葡萄园、橄榄树林、小树林和草地;这就是广阔而又富饶的诺拉<a id="w007" href="#m007"><sup>[7]</sup></a>和努切里亚<a id="w008" href="#m008"><sup>[8]</sup></a>平原,它一直伸展到显现在远处地平线上的亚平宁山的山坡下。在这一边攀登或是下降,要比庞贝那一边还要困难得多,因此,岗地绝对不会在这一面受到攻击。
“快准备武器!”
被最近几天来的焦虑,困苦累得精疲力竭的角斗士们,很快就睡熟了。在第一支火炬燃着的时候,营地上就已经显出一片静寂而又安宁的景象。快要烧完的营火,映出了睡熟的战士们的动也不动的躯体,以及构成这幅奇异图画的背景的黑色岩石。
土垒后面顿时发出一阵纷乱的声音:角斗士们拿起了武器,在障碍物后面迅速列成战斗队形。
黄昏时分,派去砍柴的中队回来了。这些色雷斯人不仅带来了生营火的木柴,还带来了好多树条和枯枝,他们准备在这片岩石很多的岗地所能许可的限度内,用它们来构筑茅棚和障碍物。角斗士们在斯巴达克思的指导下,在他们上来的那条小径上筑起防御工事。他们用树枝和大石块塞住了那条山路,横切路面掘了一道宽阔的壕沟,又迅速地在沟旁用石头、泥土和树枝堆成一道土垒,这样就把这片营地唯一容易遭受进攻的部分牢牢地防守起来了。斯巴达克思在这道防御工事后面布下了半中队守卫的角斗士,又在工事下面的山路上用同样的方法建筑了另一道工事,而且派出另外半个中队去扼守这一离开营盘半英里地的最远的前哨阵地。
那时候斯巴达克思手执短剑走近了前哨阵地,很镇静地说:
他向前一天筑成的土垒转了过去,好像在跟自己商议似的低声说:
斯巴达克思已经准备在茅棚里躺下睡觉了。那所茅棚是他的同志们不管他的激烈抗议为他筑成的,他们用树枝搭成棚,在顶部盖上好几张几天前从庄园和别墅中取来的山羊皮和绵羊皮。但是,斯巴达克思向茅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他又仔细地倾听,同时自言自语地说:“啊,真的……罗马的兵士上山来了!”
“这么快吗?这使人不能相信!”
突然,沉浸在回忆和默想之中约莫有两小时之久的斯巴达克思哆嗦了一下。他倾听了一会,把头向他们上来的那条通庞贝的山路转了过去。他好像听到一些什么声音。但到处都很寂静,只有一阵阵的微风,不时吹拂着树林里的枝叶。
他还没有走到那半中队角斗士防守的前哨阵地那儿,下面就传来了很低的含糊不清的人声,他在静寂的夜里听到站在前面的哨兵大声喝道:
斯巴达克思在岗地的东边布下一小队哨兵,又派了另外半中队角斗士去守卫俯瞰庞贝的那个方向,扼住他们上山的路。从此,这片岗地的名字就叫作“角斗士营盘”,这个名称直到很久以后还保持着。
“他们准备攻打我们……但决没有人能够从这儿通过。”
斯巴达克思周密地考察了岗地的形势,他相信这一片营地挑选得很成功;他们可以在这儿坚持下去,直到罗马、拉文纳和卡普阿的援军赶来。他命令色雷斯人组成的中队,带上普通的斧头和战斧到附近的森林中去砍伐木柴。这样,他们就可以生起一堆堆的营火,使角斗士们不致受到夜寒的侵袭;因为在二月的高山上,那是非常容易使人感觉到的。
“谁也不能通过!”角斗士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在这一个深渊中,亮光只能从山岩的罅隙中照进来。深渊的外部是一个峡谷,可是再往前去就出人意料地突然显现一个出口。那个出口通向草木繁盛的山坡地带,那些山坡又往外伸展了好几英里,直到和平原连成一片。
但是,他的眼光虽然注视着海湾中的灯火,他的思想却沉浸在焦虑和沉思中。这焦虑和沉思把他带得很远很远。他的思想正在他的故乡色雷斯的高山顶上飞翔。他记起了无忧无虑的幼年时代和青年时代,那些幸福的日子好像那一阵阵温和的微风那样消逝了。突然,他那显得非常宁静、爽朗的脸变得阴暗了:他记起了罗马人侵入的情形、记起了流血的战斗和色雷斯人的溃败,他们成群的家畜被抢光了,他们的家园遭到了毁灭,他们的亲人做了奴隶而且他自己……
“哪一个?……”
在这无所不包的极度静寂中,斯巴达克思动也不动地站了很久。他用右手托住他那吊在绷带上的左手,眺望着伸展在山脚下的大海。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停泊在庞贝港湾中的一艘大船上面的灯火。
接着那哨兵用更大的声音喊道:
只有斯巴达克思一个人还显得神采奕奕;他那阿特拉斯一般的高大躯体,由于快要熄灭的营火的映照,在昏暗中明显地浮现出来,好像巨人的幽灵一般。按照当时的神话和传说,古时在这一带有一群向天神朱庇特宣战的巨人,他们就在维苏威火山旁的弗莱格雷平原上扎营,决定把这儿的许多高山叠成梯级,向天空进行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