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生产队

他又去跟刘玉华商量：“这个宣传队还非成立不可哩，生产队就不能跟那个姓曹的竞、竞争一下，把群众团结在生产队的周围？那个姓曹的有历史问题呢，还参加过还乡团什么的，我看见他就恶心！”

“你是军婚那怎么行？你看我家二妮子乃英怎么样？”

刘玉华说：“现代化的东西怎么能竞争得过？刘来顺那个织布机不就让些化学的东西冲毁了堆？”

刘玉洁说：“是不好解决，我要是没对象，我就嫁给他。”

韩富裕的儿子经常从家里拿鸡蛋去那个姓曹的家换票看电视。韩富裕见了说：“昨天晚上看了的怎么今天还看？翻来复去地看个什么劲儿？不会过个日子！”

“你复员回来的时候还撇腔呢，还坐碗（昨晚）回来的呢，还坐盆儿哩，酸得你不轻！”

他儿子说：“你以为电视跟电影一样老放一个片子啊？今天放的跟昨天的不一样呢！”

别的姑娘也帮着刘乃英给他提缺点：“你放羊放得一身游击习气，整天悠悠逛逛，还串门子什么的，这么大的个子尽往娘们堆儿里串个什么劲儿？”

韩富裕不信，说：“他哪有那么多片子。”

韩富裕按着刘玉华提供的名单，挨家挨户地动员了一圈儿，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没人啰啰儿。人们宁愿花钱买票去一个姓曹的个体户家看电视，也不愿排节目了。他们说都什么年代了，还鼓捣那玩意儿！生产队的人鼓捣还能挣工分，咱去鼓捣谁给咱工钱？

韩富裕吃水不忘掘井人，结婚不忘好媒介，从此对宣传队的感情日趋深厚经久不衰。刘乃英有时说他：“年纪也不小了，还疯疯癫癫地跟小孩一样。”他就说：“我又不抽烟，也不喝酒，连这点嗜好也不让有？”

刘玉华说：“看看，没人啰啰儿吧？我估计就没人啰啰儿。”

后来他两个当然就成了功。不想他两个结婚之后，刘乃英跟那些当初帮着她给韩富裕提缺点的小姐儿们就记了仇，说：“你们的男人就好了？一个个跟蒜臼子样的，还笑话人家的男人呢，熊样儿！”

韩富裕说，“操他们的娘的，什么觉悟！这个单干就是有问题，把人心搞散了。”

刘玉洁很感动，找刘乃英连谈了三晚上，刘乃英终于给韩富裕提缺点了：“一是不怎么会过日子，去年在石炕子峪分地瓜你嫌远不去拿，烂到那里了；二是吹吹唬唬，还假装谦虚，动不动就立三等功两次，你立三等功两次有什么了不起？三是舞舞扎扎不稳重，负责同志似地爱显能，你算干什么的？咹？”

“又不是他自己放的，是电视台放了，他这里收的呢！”

“这事儿就托付给你了，你去做做二妮子的工作，让她好好跟韩富裕谈。”

韩富裕经不住诱惑，也去看了一回。看完了，他说：“效果不佳，净下雨点子，这么个熊玩意儿还卖票，庄里庄亲的怎么好意思的来！”

刘玉洁很吃惊，说：“那怎么行，这么俊的闺女嫁给他怪可惜了的！”

提得韩富裕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连刘乃英也有点动摇眼看不啰啰他了。最后韩富裕的眼泪也下来了，连说：“我改还不行吗？我改还不行吗？”

刘玉华说，“我看也别演什么节目了，咱们就成立个高跷队吧，自愿参加，到时候锣鼓那么一敲，会踩高跷的人脚还不痒痒？庄里庄外地走上两圈儿热闹热闹算了。”

……

韩富裕仍然有点不甘心地说：“看来情况也就这么个情况了。”

“你那两个门牙也不小，怎么长得来，獠牙似的，啃西瓜好货，以后跟乃英亲近你得小心点儿，别没轻没重地逮着不上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