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生产队
李玉芹说:“看看,咱这里的花椒皮儿五毛钱一斤没人要,气得刘乃厚他们都烧了火,烧火还麻眼。咱俩搞一个代销点怎么样?往外推销花椒苹果大红枣,往里进烟酒糖茶日用百货,一家伙就弄大了。我寻思你有文化,干农活又白搭,搞个推销啦站个门头啦当个会计啦,说不定好货,怎么样?干不干?”
“你自己不能编?平时编得一套套的,关键时候就不行了?我看把那个《老两口学毛选》改成学三中全就怪合适!”他说着说着唱起来了:“老头子,哎,老婆子,哎,咱们两个学三中全哎咱们俩学三中全,哎,还怪顺口哩!”
刘来顺一听挺激动,说:“行是行,可咱没本钱哪!”
“本子呢?”
她发疯似地在他脸上到处亲,喃呐着:“把人熬煎的,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哩!”
刘玉华说:“那你就动员动员看吧!”他随便说了几个青年的名字,韩富裕颠儿颠儿地就动员去了。
“还能不回来!”
韩富裕说:“你看着谁能演,列一个名单给我,生产队的人你说了算,单干户们我去作动员!”
刘来顺他娘在门外咳嗽了一声,进屋送水。两人重新坐好,刘来顺就啰啰东北的情况,他大哥讲的道理,尔后就把准备退出生产队的打算跟她说了。不想她跟他不谋而合,说:“我也有这个打算,只是不好意思提出来。”说完,又问他:“东北的花椒多少钱一斤?”
李玉芹真是个温暖而又果断的女人。她跟刘来顺一起退队,就等于向全村公开了他俩的事,她很乐意有这么个效果。
“一般化就一般化呗,它就是没有,我有啥办法?”
刘来顺从东北一回来,她就来看他娘俩了。她脸红红的,穿得利索索的,仿佛比先前丰满漂亮了许多。待说过一些亲热的寒暄的话之后,刘来顺他娘看出点小情况,就到院子里拾掇这拾掇那去了。
“没有坏家伙的节目可就一般化了。”
他娘一走,李玉芹竞害冷似地一下颤抖起来,眼泪也下来了。他问她:“你怎么了?”她压抑地流着眼泪,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那美丽的眼睛里滚落下来,带着响声似的。半天,她气呼呼地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可谁来演呢?”
刘来顺说:“我还不大了解哩!”
“操,业余性的农村宣传队还能要求多么高!庸俗不庸俗关键看你认真不认真。要不咱就再演《小姑贤》、《小借年》?那年玉洁二姑教的那个《妈妈娘你好糊涂》和拿着扇子一扭一扭的小舞蹈我看也能演。”
他娘说:“两块来钱儿吧!”
刘玉华让他气乐了:“简直是胡啰啰儿!这么严肃的事情怎么能搞成庸俗化?让上级知道了,不毁你个婊子儿的来!”
刘玉洁说:“宣传性的节目能有什么坏家伙!”
刘来顺确实就不明白,莫非女人们爱起来都像发疟疾一样吗?但嘴上却说:“还能装糊涂!关键是你要跟了我,就当不成干部家属了。”
那年冬天,县文化馆培训农村业余文艺骨干,钓鱼台就派团支部宣传委员刘玉洁去了。她在那里学会了吕剧《小姑贤》和《小借年》,还学会了《妈妈娘你好糊涂》的表演唱和拿着扇子一扭一扭的小舞蹈。她一回来,韩富裕就把她给盯上了。韩富裕个子很高,牙很大,个人问题解决起来比较困难。他见头年演节目的好几对青年男女都自由恋爱成了功,就磨磨叽叽地想参加。他问刘玉洁:“你那些节目里有没有坏家伙?咱演不上好人,演个坏家伙也行啊!”头年他在一个活报剧里演过汉奸,他把满嘴的大牙用锡纸那么一包,在台上舞舞扎扎,惹得下边儿哈哈笑。
“你这个死疙瘩呀,我恨不得咬你两口!”
韩富裕对钓鱼台的业余宣传队有着特殊的感情,与刘玉华的“集体劳动好,把爱情来产生”的看法相类似,他认为农村青年只有参加个宣传队才能把个人问题来解决。他自己的个人问题就是连续参加了三年宣传队才勉强解决的。他对那年冬天排节目的情景记忆犹新,印象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