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生产队
韩富裕问刘玉华:“敲锣打鼓吧?”。
不想没过两年李玉芹竟然嫁给了杨税务,而且还来钓鱼台安了家。干部家属就这么当上了,她肯定也坐在自行车的大梁上让杨税务带过了。刘来顺后来就想:女同志要实现个理想到底是容易一些。李玉芹见着他当然也不自然了一会儿,可很快就客气起来,让他以后多关照,“团结起来力量大,唯物主义辩证法不是?”瞧,还唯物主义辩证法呢!学得还怪快哩!这个女人原来也如此而已呀,漂亮是漂亮,酒窝儿也怪甜,胸脯也丰满,可思想平庸啊,找了个整天胡啰啰的酒晕子,而且比她大十几岁不少,说是爷俩还差不多,眼高手低很了了。
刘玉华说:“敲!”
他两个先前就这么点事儿。
李玉芹说:“那可就太好了。”
五
李玉芹发挥她年轻漂亮的特长,利用杨税务先前的关系,跑执照跑贷款跑进货渠道;刘来顺则发挥他有文化腿长的特长,记帐算帐搞推销,钓鱼台第一个个体代销店就成立起来了。李玉芹任经理,刘来顺任办事员兼会计。
刘来顺说:“还能不快?”
开业的那一天,庄上的人都来凑热闹。刘玉华说:“干脆来它个双喜临门,弄成个名副其实的夫妻店算了。”
李玉芹说:“你这个人不就是本钱哪?”她把那个人字格外强调了一下,“再说还可以贷款哪!搞代销点还三年免税呢!咱这里是贫困地区不是?有政策!”
“当然是重点宣传‘三中全’了!”
刘来顺心里想,到底是给杨税务当过老婆,业务还怪懂:“可建在哪里呢?”
“八字还没有一撇儿敲什么敲?成立了宣传队演什么?”
“你家那座老宅子就怪合适,又挨着公路,装装卸卸什么的挺方便!”
过两天,刘来顺分别跟刘玉华和李玉芹打了个招呼,就去东北接他娘了。李玉芹说:快回来呀!
刘来顺嘿嘿着不吭声,李玉芹就说:“不懂个形式和内容的辩证法!”
刘来顺那台织布机割资本主义尾巴没割了他的,却让那些涤纶涤卡涤鸡巴毛什么的冲毁了堆。刘来顺尽管对此早有预感,可当那些名字很好听的化学的东西铺天盖地地拥进了沂蒙山,整个冬天真格地就没有一家来预约织布了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说不出的悲凉。随后他爹去世了,他娘让东北他大哥接了去,他一个人在家守着空荡荡的一个大院子确实也是怪冷清,他要把那台织布机拆了烧火个球的,让刘玉华给拦住了。刘玉华说:“化学的东西不好,植物的东西好,早晚有一天植物性质的棉布还会吃香,这一点定了。毛主席不早就说过,‘社会要走S型,有时候说不定还要走O型。’又不是没传达,不好好寻思寻思。”他就把那台织布机拆开撮到了猪圈的房梁上。刘玉华还说他:“个人问题至今没解决?盖由长期不参加集体劳动矣。我说‘集体劳动好,把爱情来产生,个体劳动则不行,不管你多么有水平’不是随便说的,这是真理,嗯!”于是,他就到生产队里挣工分去了。他长期室内作业,小脸儿挺自,手指头挺长,肩膀很窄,水蛇腰还有点弯曲,干地里的活不怎么行,队长就把他安排到果园去了。李玉芹正好也在那里。这么劳动了一段,哎,还真不错,他跟李玉芹的事情就有所进展,逐渐地就把感情来产生。在这种情况下,搞分田到户要散集体的伙,刘来顺怎么能干?况且李玉芹也留在生产队里!
刘玉华嘱咐他俩:“以后需要个人手什么的说一声,别不好意思。”
此后她家成了个玩场儿,他从来也没去过;杨税务犯个小错误,他还觉得怪畅快;人家管她叫公家嫂子,他还往公共意义上寻思,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早晚他听说杨税务夫妇保护了他的织布机,他见了李玉芹才说话。后来杨税务让大水给冲走了,他就默默地帮着她干活。有一回他正给李玉芹浇菜园,李玉芹远远地看见,眼泪就掉下来了。
韩富裕说:“敲锣吧?”
“那是我大哥的呢!”
刘玉华唉了一声说:“那就我干吧!”
他娘说:“你大哥的就是你的,他还能再回来呀?你们用就是,不用白不用!”
一进腊月,刘玉华放了生产队的假。韩富裕撮弄着他成立个宣传队热闹热闹,他跟刘曰庆何永公等人一商量就同意了。但没人挑头组织,韩富裕对这玩意儿热是热,但也只能跑个腿烧个水服个务什么的,让他挑头他挑不了。而村里的团支部呢?这时候正乱着,形同虚设没人啰啰儿。韩富裕就显出很难过的样子说:“可惜玉洁二姑早出嫁了,我寻思了一圈儿,还真找不出这么个人来,要不还是你来干,除了你谁也玩儿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