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冬天
韩富裕就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当了社长可不能学地主阶级,自己坐着热炕头让贫雇农路有冻死骨,要注意安全,防火防盗三反五反!
刘玉洁抄起一根烧火棍就把他追出来了。
他一边跑还一边咋呼呢:“了不得呀,社长的妹妹还打人呀!”
可那年春节,他竟然去给刘玉贞磕了头。他个子很高,腿很长,去就扑通一声跪下了,“过年好哇,大姑——”连磕三个,让你哭笑不得,你也不知道他这些年的兵是怎么当的,他叫她大姑是怎么论的。
韩富裕趴到刘曰庆耳朵上说:“一开就听到台湾的广播了!”
刘曰庆吃了一惊:“是吗?那得严格管理,怪不得只奖给劳动模范呢,还得讲个觉悟性儿啊,要是奖给个坏家伙,那就麻烦了,哎,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富裕神秘地说:“这你就甭管了。”
四
韩富裕不是钓鱼台人。当初他来钓鱼台是给地主刘敬放羊来着,日本鬼子炸三岔店的时候,他正好在三岔店附近圈羊卧地,给他炸死了几只羊,他害了怕,跑到吴化文的队伍里去了。吴化文投诚,他也随着当了解放军,尔后去抗美援朝,抗美援朝回来就在钓鱼台落了户。
刘曰庆就嘟囔:“这孩子开了会回来话不多,不知是什么事儿。”
杨秘书说:“她是对我有看法,嫌我材料没写好,在县里把我一顿好雪(说)!”
刘曰庆说:“当劳模主要凭事迹,材料孬好无所谓!”
这时候,韩富裕在门口探头探脑,院子里也熙熙攘攘地坐满了人。刘曰庆就打发韩富裕去叫刘子厚,说:“再听听那玩意儿,听听重、重播没有,念一遍不等记住的就没了,太可惜了。”
韩富裕说:“早把他找来了,找了半天才找着!”
许是他小时候在山上放羊寂寞怕了,加之他一个人过日子太冷清,他特别喜欢串门儿。他串门儿还不看火候,不管人家有事没事心情如何,去就靠到人家的门框上呲着牙竖插在那里,也不打招呼,脸上带着“我站在这里就行”的神情。屋子里的人要是说话,他就插两句言;屋子里的人要是忙着,他碍着别人事的时候就暂时挪挪,尔后再站回去。他这样堵在你的门口竖插着,不用几分钟就把你全家人堵得烦烦的,有再好的修养也不行。他还不自觉,你若说他两句,说轻了他“嘿嘿”,说重了他跟你胡搅蛮缠。
刘玉贞特别讨厌他这一手。玉贞家除了研究工作平时去串门儿的大都是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韩富裕没眼色也去串,去就靠在门框上呲着牙站在那里。刘玉贞的妹妹刘玉洁说话特别刻薄,她说:“坐下呗,站客难打发!”他说:“甭价,站在这里就行!”屋里的女人都不说话了,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在那里干站着。刘玉洁说:“堵着个门口门神样的听消息呀?你这一手是给地主家放羊跟狗腿子学来的吧?”
他说:“说话不注意团结,以后找不着婆家!”
刘玉洁说:“找不着婆家姑奶奶也不找你!”说着抄起把笤帚就要扫地,他这才讪讪地走了。
有一年冬天,刘玉贞的弟弟生疹子。刘玉贞抱着弟弟在炕头上跟来玩儿的人说话,韩富裕又去了。那天很冷,风挺大,还飘雪花。他倚着个门框迎风户半开,冷风夹着雪花直往屋里灌,而生疹子是最怕冷风吹的,刘玉贞火了,说是:“你进来就进来出去就出去,你不进不出的倚着个门口算干什么的?”
刘曰庆说:“那你们不先听着,还等啥?”
“子厚说得经过你们书记社长点头儿呢!”
“那是得我俩点头儿,别乱了套!”
“这回我可知道旁边儿那个旋钮儿为什么要经过县委批准才能开了。”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