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高拉莉
高拉莉偎傍着诗人,好比一只猫又热烈又温柔的靠着主人的腿厮磨,说不出有多么舒服。
作者向高拉莉递了一个暗号,出去了。高拉莉从此演戏演得很精彩。蒲费那天扮一个西班牙老法官,第一回显出他演老头儿的本领;他在掌声雷动中出台宣布,说道:“诸位先生,我们演的这出戏是拉乌同特·居尔西两位先生合编的。”
她对吕西安说:“啊,我们一同去吃宵夜了!”
诗人说:“我懂了,我又要为你的戏写评论,又要对你年轻的女主角装笑脸。行,就这样吧!”
四个人走出去,看见戏院后门口,修院壕沟街上停着两辆街车,加缪索和他的老丈加陶已经在一辆车上等着;高拉莉请吕西安上去,也让杜·勃吕埃占了一个位置。戏院经理和佛洛丽纳,玛蒂法,罗斯多同车。
吕西安的惊愕诧异简直无法形容。
幕重新升起,蒲费陪两个女演员出来谢幕。玛蒂法和加缪索各自向台上丢了一个花圈,高拉莉捡起她的花圈伸向吕西安。在戏院里的两个钟点,吕西安等于做了一个梦。他一进后台就开始迷迷糊糊,虽然后台那么丑恶。心地还纯洁的诗人呼吸到一片混乱和肉欲的气息。肮脏的走道中堆满机关布景,油灯冒着黑烟,似乎有一种腐蚀心灵的瘟疫。那儿的生活既不清白,也不现实。所有的正经事儿都变了玩笑,所有的荒唐事儿倒象是真的。吕西安好象吃了麻醉品,最后高拉莉又使他快活得神魂颠倒。吊灯熄了。只有女招待在场子里搬开小凳,关上包厢,闹出一片古怪的响声。几十盏脚灯一下子给吹熄了,臭气触鼻。台前的幕高高卷起,屋梁上放下一盏灯笼。消防队和戏院的工友开始巡查。台上的神仙世界,美女充斥的包厢,眩目的灯光,富丽堂皇的布景和新装,完全不见了,只剩下寒冷,丑恶,阴暗,空虚,叫人不堪忍受。
罗斯多在台上叫道:“喂:你来吗,老弟?——从包厢里跳上来吧。”
接着好几个人喊起来:“佛洛丽纳!高拉莉!”
吕西安身子一纵,上了舞台。佛洛丽纳和高拉莉卸下戏装,裹着大衣,里面穿着普通的棉袍,帽子上罩着黑纱,好比蝴蝶又变了幼虫。吕西安几乎认不得她们了。
杜·勃吕埃央告道:“你可千万别冷淡这个可爱的姑娘。”
高拉莉说:“这些街车真要不得!”
经理望着杜·勃吕埃说:“这话别告诉她。高拉莉这孩子的脾气,会把加缪索轰走的。金茧号的老板很厚道,每月给高拉莉两千法郎,还负担全部衣著和鼓掌队的费用。”吕西安神气俨然的说:“好在你许的愿约束不了我,你先挽回了戏再说吧。”
两个商人的包厢中发出打雷般的声音,叫道:“佛洛丽纳!”
“请你搀着我好不好?”高拉莉打着哆嗦问。
“高拉莉!高拉莉!”正厅的观众发狂似的叫喊。
“好啊,”吕西安回答。他扶着高拉莉的胳膊,觉得她的心象小鸟一般的乱跳。
罗斯多说:“呦!原来拿当也是作者,怪不得他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