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贴现商
这回新的冒险不久就结束,押了十次,二十五法郎全部送光。吕西安发疯似的把最后二十五法郞押在他年龄的数目上,赢了。庄家把赔的钱一块一块丢在桌上,吕西安抓起耙子收钱,手索落落发抖的样子简直没法描写。他给罗斯多十个路易,说道:“赶快上万利酒家!”
“这个数目只有我肯出,”书店老板接着说。“那两位先生三个月之内要破产。我知道他们店里有两部好书,一时销不出,他们又等不及;我用现钱去批发,拿他们的票据付账,我进货的成本可以减少两千法郎。”
罗斯多懂得吕西安的意思,上饭馆定菜去了。吕西安独自留下,把三十路易押“红”,臝了。赌客耳朵里有时会听见一个声音给他指点门道;吕西安受着这声音鼓励,连本带利再押一次“红”,又贏了;他肚子里热得象火烧。接着他不听那声音劝告,把一百二十路易押“黑”,输了。他经过那阵可怕的激动,倒反浑身舒畅;赌棍弄到无可再输,做了多少短促的梦,离开灼热的迷宫的时候,都有这个感觉。他到万利酒家和罗斯多相会,象拉·封丹纳说的直扑菜肴,把烦恼淹没在酒里。到九点,他完全醉了,不懂为什么王杜姆街上的看门女人打发他上月亮街。
“三千法郎!”吕西安叫起来。
“高拉莉小姐搬走了,地址在这张纸上。”
罗斯多说:“又来胡闹了!你要四千法郎才能应付,四百管什么用!不如上赌台去,先留下一个数目,赌输了咱们还能大醉一场。”
两个朋友听着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个酸溜溜的家伙三言两语道破了贴现的关键。
了不起的陌生人说:“这主意不错。”
巴贝说:“他们的票子,随你上哪儿都换不到现钱。你先生的书,是方唐和卡瓦利埃的最后一张牌,出了书还得押在印刷所里,要不根本就没法印。一本畅销书也不过让他们拖六个月,早晚要倒掉的!那些家伙卖出的书还没有灌在肚里的老酒多!他们的票据对我来说是一笔交易,所以出的价比随便哪个贴现商都高。换了别人,不要估量一下票子上每个签名值多少钱吗?你的票子只有两个人签名,每个人的身价还抵不到票面的十分之一。”
他们离开弗拉斯卡蒂只有几步路,这几句话的作用就象吸铁石一样。两个朋友打发了车子,走进赌场。先赢到三千,退到五百;又赢到三千七;后来只剩五法郎,又回到两千,想马上倍一倍,把两千法郎全部押“双”;连续五次不出“双”了,不料出来的又是“单”。吕西安和罗斯多神魂颠倒的消磨了两小时,奔下那所有名的屋子的楼梯。他们还有保留的一百法郎。门外是个小小的廊子,只有两根柱子,上面是铁皮顶;瞧着顶棚得意洋洋或者灰心绝望的人不止有过一个。罗斯多站在台阶上看见吕西安两眼通红,便说:“咱们只吃五十法郎吧。”
“我出三千法郎收进,”巴贝非常冷静的回答。
吕西安醉得厉害,听着不以为意,踏上来时的街车,转往月亮街,还对着这个街名想起许多双关语。当天早上,全景剧场宣告破产。高拉莉着了慌,马上商得债主同意,把全部家具转让给加陶老头;屋子被加陶派作同样的用场,安插了佛洛朗蒂纳。高拉莉还掉所有的欠账,房租也付清了。正当她赶办这些手续,象她所谓来一次大清洗的时候,贝雷尼斯出去置办一些必不可少的旧家具,在月亮街上紧靠竞技剧场的地方,一所屋子的五层楼上,布置一套三个房间的小公寓。高拉莉在那儿等候吕西安。她在大风浪中保住了她纯洁的爱情,还抢救出一千两百法郎。吕西安醉醺醺的把他的倒楣事儿讲给高拉莉和贝雷尼斯听了。
埃蒂安纳对书店老板说:“巴贝,我们拿到方唐和卡瓦利埃的五千法郎本票,期头有六个月的,九个月的,一年的。你愿不愿贴现?”
女演员抱着他说:“你做的对,小宝贝。贝雷尼斯准有办法拿你的票子去向勃劳拉商量。”
“你错了,”埃蒂安纳回答。
两个记者回到搂上,不出一小时臝了三千法郎。“红”连出了五次,想到刚才连出六次“单”,害他们输了钱,这回说不定会出第六次“红”,便把三千法郎一齐押上,结果出了黑。那时正是下午六点。
这第一笔交易把吕西安吓了一跳,他说:“不行!”
吕西安说:“咱们只吃二十五法郎吧。”
埃蒂安纳问吕西安:“损失两千法郎你肯不肯?”